番外

严岩紧闭着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全数滑了发鬓。她瑟瑟的发抖,像只可怜的流浪狗。

喝一杯就唱首歌,从《山路十八弯》唱到《发如雪》,又从《远走高飞》唱到《爱情买卖》,就差对着眼唱《忐忑》了。

但他知道,她心里有秘密。

刨土刨得累趴下了,严岩一屁股坐地上,又哭又笑,傻得冒泡。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丑毙了,可她就是忍不住。

严岩被夺了酒杯,她也不抢,只直勾勾的望着唐子骞。坐在她对面这男人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懂?可她没办法回应。她的心里满满当当都住着另一个人。

被子里的人久久都没有回应。直到唐子骞手上的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才听见她淡淡的回答:

宵夜摊的棚子破了个洞,被油烟熏成黑色的帆布撕拉着几根线,老板拿个纸壳粘着,但是风还是从缝隙里死命的往里灌。

……

好歹是圣诞节,街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下雪也挡不住大家出来放浪形骸。连个小小的夜宵摊都跟风的拿喷彩歪歪斜斜喷了个“as”。

严岩的声音带着微醺的妩媚和慵懒。仿佛一道充满了蛊惑的咒语,几乎让他招架不住。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扶上了她纤软的腰肢。

严岩没歌唱了,端起酒向唐子骞举杯,真诚的说:“老唐!你是真够义气!这杯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烧酒喝到胃里暖暖的,可是脖子里灌进来的风还是让她忍不住打颤。

“我想醉来着,可我就是喝不醉。这酒肯定掺水了吧?一点酒味儿都没有。”严岩说着,对着烧酒瓶上的标签研究半天。她把酒瓶高高的举着,透明的酒液在迷离的灯光下晶莹透亮,穿透酒瓶,入眼的,是一片被扭曲的城市。

郑女士白她一眼:“叫魂呢!我不是你妈!你才是我妈!我亲奶奶!还不快滚去上学!”

他把棉袄脱了披在严岩身上,虽然背着她,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冷。他没有太多想埋怨的,反而挺庆幸在她难过的时候,陪着她的人,是他。

他的胸膛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她像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几乎可以用交缠来形容。他一下都不敢动,他怕他动一动就忍不住擦枪走火。

走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有空房的酒店。唐子骞背着严岩把门打开后才彻底傻眼了。

十个指头掀了俩手指甲盖,洗手的时候明明是疼得钻心的,可她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坐在路边宵夜摊的棚子里,严岩一杯一杯的喝,四十来度的烧酒,她当喝水了。

他们一同倒在了窄小的床上,唐子骞的手一颗一颗解着严岩线衫的纽扣。他的吻带着淡淡的酒味,他身上的风雪还未全然退去。他凉凉的手触上严岩温暖肌肤……

“知道。”

放下酒瓶,见唐子骞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严岩扯着嘴角没心没肺的笑了,“诶,老唐,你说我今儿个弄个玫瑰花扑一地,然后跳楼跳个正中间!明儿个肯定能上新闻吧?你说他看到啥反应?嘴会不会吓歪啊?”

“你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一个男人说这些,代表了什么吗?”

“你是清醒的吗?”

唐子骞沉默了许久,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点上。烟草吸进肺里,他才觉得一直空荡荡的胸腔总算不再寂寞。幽闭的房间里融融的暖意让唐子骞冰凉的四肢有了一些知觉。

如果不是严岩坚持,他也不至于顶着冰天雪地的开着车陪她到这小城市里。车在还没进城的时候就熄火了。下雪的天就是做什么都不顺。

“……”

唐子骞把严岩抱上床,还没盖上被子,她就突然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她猝不及防的靠近伴着冲天的酒气,瞬间让唐子骞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她的发尾扫到了他的脸颊,酥酥麻麻,他浑身都不自然的一怔。

严岩说着就大笑起来,听上去似乎是完全开玩笑的语气。却不知道为何让唐子骞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唐子骞一晚上都紧皱着眉头,他能清楚的看见严岩眼睛里的悲伤。明亮的一双眸子里,以往流转的烟波都没了,只剩寂然的哀凉。

虽然她尽量让自己哭的没声,可她微微发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唐子骞叹了一口气:“哭吧!我什么都看不见!”

他问:“那个人,叫什么?”

严岩轻轻的抖了一下。

唐子骞皱着好看的眉眼瞅着她,半晌都没说话,“严岩,你够了吧?折腾谁都行,不行折腾自己,这道理你不明白?”见她又要举杯,唐子骞一把抢了下来:“作这么久也作够了!回家了!喝这么多想醉死?”

“程然。”

“吻我。”

严岩已经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严岩刚穿好了鞋,接过钱就塞到了口袋里,“知道了,妈——”她故意把“妈”这个称谓拖的长长的,以这样的方式抵抗郑晓玲的埋怨。

印象中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从前在学校里她就总是在一帮女生里混着,工作了以后更是老少皆宜,人人都喜欢她。

什么情啊爱啊,活生生把一正常人整成个傻逼。

严岩倒挂在他背上,把泥巴、血、眼泪全都一股儿脑儿擦在他身上,四千多的棉袄呢!她当抹布用了!她擦完,用□□歌的音量大吼:“对!他妈的什么人儿啊!老娘才不稀罕!小唐子!今晚朕就招你侍寝!就今晚了!”

郑女士嘴里没什么好话,但不得不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妈妈。

下吧下吧,要是这雪能盖住所有的悲伤,该有多好?

“嗯。”严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异常的坚定。

驮着已经醉得睡着的严岩挨个酒店的找,居然全都满了。

2002年

这走了几条街才有的“标间”,比一般酒店的单人房还小。小城市到底不比b城,这酒店水平就跟b城黑旅馆差不多。

好个洋节,完全受洋罪。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呀,年纪小的时候拼命想长大,可是长大了却总想着,要是能回到小时候该有多好啊?

她这疯劲儿愣是把整个宵夜摊的人都逗乐了。她每唱完一首还有个别醉鬼给她鼓掌,还要多配合?

“交钱!又交钱!这一类高中怎么这么爱交钱呢!非得上这补课么?不上你考不着大学啊?”郑晓玲女士一边碎碎念叨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六十块钱递给严岩,“死丫头!要是弄丢了有你好看的!”

唐子骞在一旁燥死了,他着急的时候一把就把严岩给扛起来了。他跟骂孙子似地骂她:“你丫有没有一点志气?不就是个男人吗?我都说了勉为其难愿意娶你了!还要怎么折腾啊你!”

可她呢?到这份上了,还是舍不得说他一句不好。

(本章未完)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看过她谈恋爱。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女人到了26还不谈恋爱呢?唐子骞很好奇,但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不想吓坏了她,对感情,她表现出来的迟钝非常人可以匹敌。

唐子骞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他抓来被子盖住了衣衫不整的严岩。严岩整个人缩成一团,在白色的被子下面,只剩模糊的轮廓。她轻声呜咽的声音回荡在窄小的房间里,最后被黑夜吞噬。

严岩想笑得更大声,反正大家都觉得她没心没肺,可是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呢?眼泪不受控制的一直流,跟水龙头似地。她拿黑糊糊的手一直擦眼泪,止不住的自我鄙视:真他妈的没出息啊!不就是个男人么!不就俩眼睛一鼻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哭丧呢这是!

得到了严岩的答案。唐子骞再也克制不住。他不是君子,他也厌恶了做君子。不管严岩是真醉还是假醉,他都不想再去探究了。

她说这里是她的家乡,她高中以前一直在这里生活,她妈妈也住在这里。他一直想找机会到她长大的地方看看,看看她总是一脸骄傲形容的街心公园、中山雕像,还有冼山上的缆车。

棚外,雪还在下,已然白茫茫一片,配合着节日的气氛倒也显得相得益彰。严岩有些恍然。

他把酒杯还给了她,然后把桌上的两个杯子都斟满。他举起酒和严岩干杯,尔后一饮而尽,“我陪你喝。喝到醉为止。”

他话音一落,严岩就再也克制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她傻呢!这么冷的天,雪子儿跟撒糖似地,她还疯疯癫癫的跑来刨土。她把高中那棵老松树根都刨断了,却什么都没找到。程然那小子,学韩剧里玩浪漫,到头来其实是耍着玩儿来着。

唐子骞终究是冷静了下来,他用宽厚的手掌盖住了严岩的眼睛:“别哭。”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心里的秘密,也和世界上万千的狗血故事一样,是为一个男人。

唐子骞觉得大脑里似乎有一团火,让他无法控制的想要侵略,想要攻占身下的人。他吻在她的发鬓,她的眉心,最后吻上她的眼角……

唇迹咸涩的味道像淋头的一盆冰水,让唐子骞瞬间便冻得停止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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