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孤注一掷的即兴表演 尾声 伪光时分

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嘴里的残根上有一块黑色的伤疤,还在往外冒血。

“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发现点东西,警长。”康斯坦索说,“特别操蛋的东西。”

“咱们该拿他怎么办,警长?”

“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真名是卡拉斯,亲爱的,塔夫瑞·卡拉斯。”

“哦,别那么丧气。”女伯爵说,“你们不慎卷进这个烂摊子应当承受的真正惩罚尚未开始。跟我回琥珀晶塔去,咱们来谈谈惩罚的问题。”

“但是,”堂娜·索菲娅说,“他们对洛伦佐说,这就是荆刺保护自身秘密的方法——就在他们假扮成午夜人,偷偷摸进我们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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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里克领着康斯坦索走回小屋。两个人摘掉兜帽,但都没有脱去斗篷。康斯坦索拿出一张叠好的羊皮纸,递给警官。

雷纳特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水珠四处飞溅。

“您看一眼吧。”康斯坦索扯开盖在车斗上的湿毯子。车里躺着个人,年纪轻轻,面色苍白,头顶光秃秃的,脸颊上倒有些毛茸茸的胡楂。他穿了一件红色袖口的灰大衣,做工相当考究。衣服上染了些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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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诸神啊。安纳多流斯杀了他的三个朋友。所以你们还不明白吗?那艘船上根本没有陷阱。他想把船沉入海底也不是为了卡莫尔城。这是一场死亡献祭,斯蒂芬,死亡献祭。”

一名卫兵从雨幕中向这边走来,是新来的康斯坦索,刚从北角区调岗过来的。他牵着一头柔化驮驴,驴子拉着一辆敞篷大车,另外两名黄衣卫兵跟在后面。他们把油布斗篷裹得很严,看上去相当可怜。这说明他们都是正常人。

“这么说……”堂·洛伦佐说,“我们所有的钱都在旧港三百六十尺深的海底?”

第七十八艾赞·基拉年帕西斯月十八日,是典型的卡莫尔闷湿夏日。整个城市都像患上宿醉,连天空也是一样。

“很抱歉,尊敬的女士。”站在她左手边的警官说,“我们确定另外两艘船上什么也没有,这艘也已经翻了六个小时。我怀疑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但是我们当然会继续努力。”

女伯爵再度放声大笑,最后不得不咬住指节来控制自己。

“如果根本没有瘟疫,那好处可就大了。”堂娜·沃岑莎说,“这场瘟疫完全是个谎言。”

将此人送回卡泰因

“诸神啊,”他说,“一个货真价实的卡泰因盟契法师。看来他不会把卡莫尔城推荐给朋友们。”

“我敢肯定这是实话。”堂娜·沃岑莎说,“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这么做。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像卡莫尔这样的公国,不能出于诚实的目的显露出自身的弱点。尼克凡提公爵让我保卫他的安全,而不是他的良心。”

萨尔瓦拉夫妇注视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是个盟契法师,警长,”康斯坦索说,“是个法师,或者说曾经是。”

韦德里克的哨卡位于窄巷区南端,另一名卫兵正在他窗外叫喊。韦德里克把饱经风霜的瘦脸从小屋房门旁的窗口探了出去,雨水顺着他脑门直往下流。雷声在天空中轰鸣。“怎么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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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晚开始,一队队黄号衣和黑号衣就开始梳理卡莫尔南城。谣言四下流传,据说凌鸦塔出了桩暗杀未遂案件。天知道蜘蛛为什么要让他的孩子们掀开渣滓区和落尘区的每一块地砖,但韦德里克早就习惯不去理会什么原因和理由了。

“我们的惩罚!堂娜·沃岑莎,”洛伦佐激动地说,“我们的惩罚

这人还活着。他躺在车里,没有指头的手掌按在脸颊两侧,注视韦德里克的双眼中透射出全然疯狂的火花。“呜呜呜呜呜,”他不住呻吟,任由雨水浇在头上,“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发现这家伙被拴在落尘区的一个废屋中,”他说,“古怪得要命。这张纸放在他胸口上。”

“警官!韦德里克警官!”

“咱们把硬币交上去,小伙子。”他说,“咱们把该死的硬币沿指挥系统往上送,然后把事儿忘个一干二净。把他拉到耐心宫去,让别人伤脑筋吧。”

堂娜·沃岑莎叹了口气,沉思片刻。“首先,”她说着回头望向萨尔瓦拉夫妇,“这件事背后的所有真相都将作为卡莫尔公国的国家机密封存,我要求你们从此对有关事宜保持缄默。卡莫尔荆刺是个谜,据说被他偷走的钱从来就不存在,公爵的蜘蛛也未对此事表示出任何兴趣。”

“运上一艘瘟疫船?”堂娜·索菲娅说,“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从很多角度同时想出了答案。马后炮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瑞沙大佬主动提供了运上瘟疫船的慈善物资,对吗?”

韦德里克接过纸条,展开读了一遍:

“恐怕正是如此。”堂娜·沃岑莎说。

雨水打在伪光映照下的卡莫尔湾,泛起片片波澜。琥珀晶女伯爵堂娜·安洁维丝塔·沃岑莎站在码头上,身上裹着一件滚毛边的油布斗篷。一队士兵手持长竿,戳弄着下方积满雨水的粪船,那股气味引人侧目。

大雨滂沱而至,温热水滴四下飞溅,冒出缕缕青烟。雨丝染上伪光,像一层层不断变化的透明镜面,在空中形成稍纵即逝的瑰丽画面。但人们还是不住咒骂,因为这雨害他们脑袋湿漉漉的。

“荆刺说他是十三神的祭司,”女伯爵说,“信奉无名十三神、诡诈看护人、盗贼和罪犯之神的异端。‘出于正当的理由’,他说,‘出于正当的理由’。他是有意这么说的。”

“是的,”她丈夫说,“一名假午夜人明确地告诉我,荆刺依赖受害者窘迫的心情,隐瞒他偷盗的秘密,不让其他潜在的受害者知道。我觉得这部分应该是实话。”

“他妈的佩里兰多在上,”韦德里克说,“告诉我他腕子上的东西,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但是,”堂·洛伦佐说,“卢卡斯为什么坚持要把那艘船击沉?难道只是为了泄愤?如果他拿不到钱,所有人都别想拿到。”

“让我猜猜,”雷纳特说,“船里只有粪便。”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韦德里克叹了口气,把纸条叠好还给康斯坦索。

“怎么了?堂娜·沃岑莎,到底是怎么回事?”雷纳特扶着她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养母。

“哦,诸神啊,”她喘息着说,“哦,这可太过分了。”

“没错,”堂娜·沃岑莎说,“一场死亡献祭。而且是我替他把船击破,沉入遍布鲨鱼的六十寻深海中,干净利索得无以复加。”

他把浸满雨水的毯子盖回那人脸上,将手伸进油布斗篷。“还有个东西,到屋里去给您看看?”

“他叫什么都无所谓,亲爱的。”洛伦佐说,“四万五千克朗,外加巴萨维聚积的财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莫大的财富,这是肯定的。”

“恐怕就是这样,”堂娜·沃岑莎说,“多谢你耗费时间执行这个任务,警官。你可以走了,也可以把你的人从船上撤出来。我想咱们再也不需要它们了。”

堂娜·沃岑莎长叹一声,转头看了看停在她身后的马车。这辆车由四匹黑骏马驾辕,边框上装饰的流动炼金灯火,闪烁着沃岑莎家徽的颜色。车门大开,堂和堂娜·萨尔瓦拉坐在车厢里注视着她,雷纳特队长也同他们在一起。女伯爵朝三人招了招手。

“一点没错。”

“我恐怕要代表大家说上一句,”堂娜·索菲娅说,“这话我们没听明白。”

“堂娜·沃岑莎!”索菲娅惊叫一声,跑过来扶她。三个人都弯着腰,围在她身旁。女伯爵突然挺直腰板,咯咯笑了起来,干涩的笑声偶尔停歇,容她喘两口气。沃岑莎笑得浑身颤抖,挥了两下拳头。

“给‘特别操蛋’下个定义!”他叫嚷着披上自己的油布斗篷,随手戴上兜帽。韦德里克大步迈出哨卡,走向那辆驴车,向站在后面的两个伙计挥了挥手。其中有个人在上星期的骰子赌局中欠了他俩铜板。

雷纳特首先来到她身边。跟往常一样,他没穿油布斗篷,全靠坚忍的意志力承受倾盆豪雨。萨尔瓦拉夫妇很明智地穿上了防雨衣物,洛伦佐还撑起一张丝伞为妻子挡雨。

“那笔钱,斯蒂芬,”她笑着说,“那笔钱根本就没送到这边来。那小杂种让咱们掏粪船,只是为了寻开心。那笔钱在满足号上。”

“对,”堂娜·沃岑莎说,“而且他就站在咱们面前,说出了这样做的原因。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松了口气的黄号衣们小心翼翼地扛着木竿,排成一行离开码头。堂娜·沃岑莎似乎浑身颤抖,气喘连连。她抬起双手捂在脸上,又弯下了腰。

“那根本不是在履行什么慈善义务,只是因为他需要把财宝运上满足号的途径!”

请公爵的蜘蛛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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