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缺心眼的亲戚？

摊主很快弄好了烙饼，用一张荷叶包了放在少年面前的桌子上，笑嘻嘻的随口问道：“小道士，什么事那么要紧？”

“衣服呢？”脑袋在神龛后面问道。

“你吃得完吗？”摊主愿意多卖点儿东西，可又怕少年吃不了浪费了。浪费其实也无所谓，万一这穷道士吃不完往回要钱就不美了。

少年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师徒两个说着话，秦寿终于吃完了第二张烙饼，两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家当基本上都给败光了，连秦寿的衣服都是刚赎回来的。于是两人互相看看，昂然走出四处漏风的土地庙，直奔县城的方向而去。

少年伸手在怀里掏了片刻，又弄出两枚铜钱，恋恋不舍的看了看，扔在桌上。

少年摇头：“前几天您连衣服都当了，哪还有东西盛水？外面有雪，您老就将就一下吧。咱们这情况，也没条件讲究生活质量了。如果不是当了师门宝贝，您的衣服都没钱赎回来，还得光着呢。”

一个穷道士，差点连饭都吃不上，能有什么要紧事？估计也就是大话罢了。

不一会儿，摊主把两大粗瓷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少年面前。

秦寿吃完一张烙饼缓过劲来，对少年说道：“还好，这不是就有生意了嘛，赚了钱就把宝贝给赎回来，放在当铺里我老是觉得不放心。”

“可我毕竟来了。”

“这我知道，人家正经道士，谁肯干这种事儿呀，也就是咱们这俩可怜虫了。我是怕你第一次做弄砸了，师父，你给句实话，你有几成把握？”

“道爷有钱，赶紧的，给道爷弄两碗馄饨，这大冷天的我容易吗？”少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冰冷的凳面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还有，准备两张烙饼，一会儿我带着。”

少年不屑的撇嘴：“才两碗馄饨，小意思……”

秦寿咋咋呼呼的，反而显得心虚得厉害。

妈的，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肠子饿的都打结了，你还问我能不能吃完？

“唉，弟子秦寿不肖，居然把师门宝物都给当了，真是给祖师爷丢人呀……”老道士狠狠咬了一口烙饼，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徒弟啊，烙饼太干了，有水吗？”

向阳大街。

“……”

老道士秦寿吃得太急，不小心给噎着了，连忙跑出土地庙，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

“缺德也是你缺，道爷只是长老，你是掌门。”

两人斗着嘴，顺着向阳大街左转右转，在一座华丽的楼前停住。

热乎乎的馄饨和着汤水进了肚子，少年终于缓过劲来，感觉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了。他见摊主还在看着自己，忍不住不悦的说道：“参观别人吃饭有意思吗？让你给弄烙饼，你弄了吗？”

（本章未完）

“你来了。”

“我来了。”

少年神秘的笑了笑：“杀人！”

四处漏风的土地庙。

可怜呀，师徒两个混得怎么就这么惨呢？

“哈！我就说你不怀好意！”

“信，信。”摊主敷衍道。

少年解下背后的包袱，也扔了过去。

“你不该来。”

少年的衣角无风而动，如果有心人仔细观察，会惊骇的发现，少年的衣服竟是如此单薄，长长的袍子下面隐隐露出皮肉，那居然只是一件夏天的单衣。

馄饨摊主无奈的叹口气：“你想怎样？”

“看你那怂样，道爷的样子像是干违法之事的人吗……道爷要杀人，绝不会被砍头，不仅不会，那被杀之人还不敢反抗，他家的亲戚还得感谢我。”

秦寿确实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今天要干的勾当，他以前就没干过，谁知道行不行？但当着这唯一的徒弟的面，还不能泄气。

神龛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道袍，瘦小枯干的老头儿从后面转了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包着烙饼的荷叶，喉咙里吞咽有声。

摊主瞅瞅少年道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清清秀秀的，如果不是自称道爷，身上的道袍样式和书生服也略有不同，摊主甚至会以为他是个读书人。这道士说没钱那是真穷，连喝碗馄饨都能欠钱，但要说他杀人……摊主摇头，又是大话。

杀人不偿命的行当不是没有，刽子手就是。但杀了人还被人家亲戚感谢的，连刽子手都做不到，不仅如此，摊主觉得这世上就没有那种事。县太爷判决十恶不赦的罪犯，他家亲属都不会感谢县太爷吧？

要不怎么说是师父呢，这城府就比少年强，喉咙里吞着唾沫显然也是饿的够呛，却仍旧坚持先把衣服给穿起来。

少年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看摊主忙活。

摊主守着空荡荡的摊子发了一阵呆，摇摇头收拾碗筷。

馄饨摊主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满脸的褶子如同一朵大菊花：“没问题，马上就来……”

“不信？”少年乐了，“我是方外之人，不说谎的。”

这座楼是三江县最好的建筑，连县太爷的府邸都是无法相比的，因为它是三江县唯一的风月场所，有钱人和文化人流连的青楼——“百花阁”。

馄饨摊主目光微凝，眉头皱起，紧盯着少年越来越近的身形。

“是，坑蒙派嘛，我不跟你较真，你也别转移话题……这活儿你到底行不行？”

“就是东西的价钱嘛，难道很难理解？”

“事急从权……呃，嗝……”

“放屁！”秦寿大怒，“缺什么德？这事儿我们不干，他们就不找别人干了？我们这是救人，怎么就缺德了。”

“我本来就是掌门……”少年说了一句，狐疑的看着秦寿，“师父，我怎么觉得你存心不良呢，合着干这种缺德事你记起我是掌门了？”

神龛后面探出一颗脑袋，往外面看了一眼：“没人跟来吧？”

“随便你吧，反正缺德我也不在乎，都快饿死了还顾得上积德行善……”

“绝无问题，牛刀杀鸡，小菜一碟。”

“师父，还没饿死？”少年走进土地庙，乐呵呵的问道。

馄饨摊主目光如电，看着桌上的铜板：“这是……”

有钱就行，什么大道小道的，没钱都是死道。

老道士老大不高兴：“什么叫正经道士不肯干？咱们怎么就不正经了？孽徒真是气死我了！咱们现在穷了点，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大派，当年‘鸿蒙派’的威名，也是响当当的！”

馄饨摊主却没有动：“这些钱……不够啊，小道士！”

少年摆手：“放心，丢不了，贴身放着呢。快吃吧，一会儿就完全冷了。”

师徒两人互相看看，秦寿朝少年示意。少年无

脑袋往回一缩，一双又黑又瘦如同鸡爪子的手伸出来接住烙饼。

“废话，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脑子有病才会跑过来受罪。”少年把手里的烙饼扔给脑袋，“赶紧吃吧，还有点热乎气。”

也是饿极了，少年无视摊主审视的目光，端起一碗馄饨就是狼吞虎咽，差点把碗都给嚼巴嚼巴吃了。

“杀人去喽……”

少年吃完第二碗馄饨，意犹未尽的将碗舔干净，拿起烙饼站起来。

冬日，清晨，晴朗，无风。

“这就去弄……”摊主连忙说道。

“物价？”

大白天的，天气又超级冷，百花阁门前空无一人。

“得了吧，那破玩意儿也就是你当个宝，别人谁会稀罕？你不知道，我这是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给我当两贯钱。跟你说师父，这生意如果做不成，两贯钱除去给你赎衣物，支持不了几天，现在物价可贵了。”

“赶紧的，道爷吃完饭还有要事呢，耽误了要出人命的。”少年端起第二碗馄饨。

……

少年背着个不大的包袱，迈着慢吞吞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街角的馄饨摊，目光坚定而平和。

“你看你看，怪不得师父说你们凡俗之人财迷心窍，永远没机会看清大道所在呢。放心，道爷有钱，少不了你的……真俗！”

“少废话，不就是欠你两顿饭钱吗？”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随手往油腻的桌子上一拍，五枚铜板便出现在馄饨摊主面前。

“嗯……生意肯定没问题，没别的同道会跟咱们抢这门生意的。”

“啊？”摊主大吃一惊，“杀……杀人？你要杀谁？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进了县城的大门，秦寿叮嘱少年：“记住，你是掌门。”

摊主自然不会被少年的大话吓住，作为这县城唯一的馄饨摊主，他好歹也混了十几年了，见识过的东西不少，当初县太爷都曾经吃过他的馄饨，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

大冬天穿一身单衣出门，普通人可轻易不敢尝试。

“当据你收好，可不敢丢了！”老道士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