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卫生间女尸

伸出你的镰刀来收割;因为收割的时候已经到了,地上的庄稼已经熟透了。

法医室十分宽敞,干净得令人窒息,空气中永远飘浮着消毒水的气味。

陆小棠也看得很清楚。她咬着嘴唇瞅着慕容雨川,她不想自己去猜,她要等专业的判断。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走进化验室时,丁兰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她曾经和慕容雨川的导师陈明轩合作过,陈明轩两年前退休之后,便由乔凯接替。在她眼里,无论谁都一样,所以,她看见慕容雨川也没有显出惊奇,只是漠然地坐在角落一张靠背椅上。

“哦。”

陆小棠点点头。

“那就复杂了。”慕容雨川耸耸肩,“从骨骼形状上看,至少她是一个亚洲人,或者有亚裔血统。不过,就凭眼睛观看,你有没有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慕容雨川把头骨捧到陆小棠眼前。

“她的牙齿很干净,没有蛀牙,没有牙石、牙斑。而且,她的恒磨牙磨损程度较轻,除了年纪轻以外,这个人生前的饮食习惯很讲究。甚至,我猜测她在生活上也非常简洁、自律。”

头骨很小很精致,呈灰白色,可以想见死者生前有一张漂亮的脸。

慕容雨川又翻拣出一张:

“如果她是外国人呢?”

……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摘抄下来的。这就拜托你去查了,谁知道呢?也许是故弄玄虚。”

“当然不止。男人的眉弓非常突出,上面有许多细小的孔。你看这个,眼眶上很平滑,看不到突起,而且几乎没有小孔。它的梨状孔又宽又低,鼻根点凹陷浅,这也是女性的特征。还有颊骨这里很圆润,结节平滑,如果是男性就会呈现方形,结节也强壮粗糙。”

“就凭这些?”陆小棠有点怀疑。

根据以往的经验,慕容雨川赶紧岔开话题:“她很少或者不抽烟,几乎不喝酒,很少吃甜食、酸性食品。根据这一点,估计她的身材应该偏瘦。”

法医室在公安局办公大楼的地下一层。

这欧巴桑搬尸体时会不会也是这种表情?慕容雨川心里嘀咕。

慕容雨川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颈椎的断口。

那坐在云上的,就把镰刀扔在地上,地上的庄稼就被收割了。

“这样看……”慕容雨川把头骨转向侧面,“前额垂直,顶部平坦。男性的前额和顶部则会呈弧线状。”

“你看它颅骨大而高耸,浑圆成球状,吻部不突出,从侧面看脑颅占三分之二……哎!”

陆小棠等了好半天才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对啊,你说对了。你不觉得它太干净了吗?”慕容雨川微微一笑,“通常只有在医院,或者实验室里,才会有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骨骼。”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颗头骨经过了一定处理,所以才会这么干净,但绝对不可能是医院里的标本。医学上骨骼标本的制作过程都会经过高温消毒,会把除骨骼之外的肌肉脂肪组织统统去掉。这颗头骨上却残留了大量贴附于骨膜的软组织,这是一个不彻底的处理过程,同时也说明这颗头骨的形成时间在三年之内。”

“首先,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的头骨。”

慕容雨川把头骨捧在手里掂了掂,左右翻转着,端详了一会儿。

“我不确定。我得……”

“这也能看得出?”陆小棠眯缝着眼看着慕容雨川。

“三年?”陆小棠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这个女孩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年……”

“你是说它原本就是一具骨骼标本?那样倒好了。”陆小棠说。

“嗯……它比较光滑,骨壁比较薄,而且很轻,像是一个女性。”

“头骨的第三颗恒磨牙已经完整长出,几乎没有什么磨损,牙根没有发生钙化……是一个成年人,但年纪不会很大。她的牙尖基本磨平,牙本质保持得很好,综合来看,她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本章未完)

这座楼是日本人在二战时期修建的,当时被作为华东集团军司令部。外观四四方方,粗笨压抑,一共五层楼,地面以下占了两层,据说能够抵御炮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巨型碉堡。建国后这里成为了C市市政府的办公楼。九十年代后期改成了公安局,在上面加高了三层,并进行了外部装修,使得看上去具备现代化标准。内里的日本建筑委实坚固,经过了多半个世纪都安然无恙。

陆小棠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我觉得很正常啊。上面没有伤痕,没有任何残留物,干干净净。”

慕容雨川把目光投在了那颗头骨上,比起那些神谕般绕口难解的字句,它将揭示给他的是真实。

“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陆小棠忍不住问。

第一位天使便去,把碗倒在地上,就有恶而且毒的疮生在那些有兽印记、拜兽像的人身上。

陆小棠差点趴在地上。

“有这个可能。”慕容雨川紧接着又说,“我一会儿将对骨骼进行检材提取,如果是中毒死亡,一般的中毒物质都能够检查出来。”

慕容雨川戴着乳胶手套,随意地翻拣了几张纸,都是皱皱巴巴空白的纸。忽然……他看到了一些字迹,他把那张纸抽出来,展开纸一看,是几行打印字。

“我也是猜测而已。通常情况,一个喜欢吃零食、大大咧咧的女孩儿,牙龈处或者牙缝处,或多或少会出现牙石,即使经常洗牙,也会留下痕迹。”他边说边瞅着陆小棠,确信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据说日本人占领时期这里就是医学实验室,也许是给日本军官们看病用的。

法医室在笔直走廊的底端,分五个房间:验尸间、X照相间、化验室、储藏间、殓房,没有窗,照明完全依赖白惨惨的白炽灯。

“可以这样说。从一个人死亡那一刻起,他的肉体便开始腐烂,这个过程称作白骨化。一般埋在地下的尸体,经过两到三年,肌肉脏器等软组织会变成泥浆一样的灰污色,很容易脱离骨骼。如果尸体暴露在室外,这个时间会更短。”

他转动旋钮校对焦距,眼睛凝视着镜筒。

他翻转头骨,把枕骨大孔朝上。颈椎骨平滑的切口明显是人为切断。头骨上没有裂纹,没有肿块,没有被击打过的痕迹。难道这个年轻女子的头是被人生生砍断的?

“……”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我?”陆小棠斜睨着他。

第二位天使把碗倒在海里,海就变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中的活物都死了。

楼里,特别当走到地下,基本保留着过去的原样——脱落的墙皮、腐烂的木梁以及砖缝里散发出来的阴沉霉烂的味道,带给人冷森森的感觉,就像一只几百条腿的虫子沿着脊背慢慢向上爬……

尽管现代社会流行火葬,但在许多偏远地区还保留着土葬的旧俗。

“从她相对细弱圆滑的骨相上看,她更像长江以南的人。我可以取些骨样标本,通过学校电脑里的遗传标记个人识别系统检测,运气好的话可以估算出具体是哪个地区的人。”

慕容雨川看了看头骨的牙齿,把下颚骨略微掰开,从实验台拿过了一个放大镜,贴在牙齿附近,一颗接着一颗查看。

陆小棠这时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陆小棠读完,不知所以地抬头望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这颗头骨所属的女孩不是正常死亡,那一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

“能看出她的年龄吗?”

第三位天使把碗倒在江河与众水的泉源里,水就变成血了……现在你给他们血喝,这是他们所该受的。

法医助手丁兰是个勤快的中年妇女,学历不高,但尽职尽责,而且胆子大。若非如此,整天待在这种地方,一般人是要发疯的。

“是被金属利器切断的没错,但不是被斧头劈断的。如果是斧头,断口边缘会出现裂纹,或者骨折,而且断面不可能这么平整。也不可能是刀砍的,用刀砍断脖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可能需要砍几刀,十几刀,那样脊椎骨上会留下很多刀痕。这个断面相当平整,说明切割过程十分仔细,而且断口边缘有细微的波浪

“也有可能是来自坟墓对吗?”陆小棠问。

登山包是崭新的,上面没有血迹,没有任何能够引起人怀疑的痕迹。那堆纸是普普通通的打印纸,随便街上哪个文具店里都能买到。

试验台上摆放着一颗头骨、一个红色的阿迪登山包、一摞皱皱巴巴的纸。

慕容雨川想了想,拿起一把解剖刀,在颅骨上轻轻刮下一层薄薄的粉末,放到偏光显微镜的载玻片上,滴上一滴酒精。

那坐在云上的,就把镰刀扔在地上,地上的庄稼就被收割了。

陆小棠照着慕容雨川的鞋面跺了一脚:“这我也能看出来。还有什么?”

纸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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