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其人与本书

1788年2月22日,叔本华诞生于格但斯克。他的先祖原是荷兰人,到他的曾祖父时才移居此地。他们一家,世代经商,素来就是地方上的富绅,俄皇彼得大帝游幸格但斯克时,就以他们家为招待所。到他的祖父时,又挣得许多产业,财势更加浩大。他的父亲海因里希长袖善舞,具有商业头脑,并以暴躁的脾气、独立的个性,及对自由的热爱而知名于时。

长期的孤独生活,抑郁不得志,无疑使他的性格变得更暴躁、更乖僻了。他常被恐惧和邪恶的幻想所困扰;他在睡觉时身边放着实弹手枪;他不放心把自己的颈项交给理发匠的剃刀;只要听到传染病的谣言,便吓得飞奔;在公共场所宴饮的时候,他随身自带皮质的杯子,以免被传染;他把票据藏在旧信中间,金子藏在墨水瓶下面;他对噪音深恶痛绝;他愤世嫉俗,诽谤爱情。事实上,他与母亲未完全交恶之前(约1813年左右),也曾有过一次如痴如狂的恋爱,对方是大他十岁的女伶,名叫卡罗琳·耶格曼,叔本华的确对她付出了真情,也有娶她为妻的念头,奈何对方却若即若离,“妾意不明”。一般人常说,真挚的初恋破灭的人,尔后往往对恋爱持怀疑的态度,叔本华的情形正是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有权威、很光荣地讨论一切的缘故。人类的问题不能单独研究,一定要和世界的关系连带研究,像我那样,把小宇宙和大宇宙联合起来。

1813年,叔本华出版他的处女作《论充足理由律的四种根源》,深获歌德的欣赏,并告诉他母亲说她的儿子将来必大大出名。但这位母亲却不相信在同一个家庭中会有两个天才,反而以不屑的口吻讥诮他的博士论文。叔本华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等到哪都找不到您的作品时,还有人会去读我的书。”他母亲则说:“也许如此!但到那时候,你的著作仍是摆在书店里的初版。”

叔本华正式踏上学术研究之途,是从十九岁开始的,这以后,到1813年完成博士论文《论充足理由律的四种根源》为止的六年间,都是一连串的学习过程。这位“智慧异常剩余”的哲学家,加上他狂热的求知精神,在此时充分表现出他惊人的学习能力,他的脑子成了知识的大杂烩。1807年7月,他到科塔补习古典语文,在短短的六个月间,便获得教授们的极口赞誉,都预料他“将会成为出色的古典文学学者”。

1818年春末,他把原稿大加赞扬地送到出版商那里:

1797年,他随父母游历,途经法国时,他父亲将他托付给一个住在巴黎近郊叫作古列佛埃尔的商业朋友,他在这里受了两年的私塾教育,打下了良好的法文基础。这段时间,也是叔本华一生中最快意、最值得回忆的欢乐时光。

这虽是他的狂妄自大,但却百分之百是事实。那时,他只有三十岁。

不论人或动物,原始的母爱,纯粹属于本能,若子女在肉体上无须援助时,它就立刻消失,此后,所表现的,则是以习惯和理性为基础的母爱。但这种爱情,往往也不再出现,尤其当母亲不爱父亲的时候。

(《论女人》)

1803年(十五岁)时,他获得了一次周游欧洲各国的机会,历时长达两年,游踪遍及荷兰、英国、法国、意大利、奥地利、瑞士等国。他这一番丰富的阅历,使初度与他订交的歌德惊叹不已,也许,他父亲的做法正与叔本华“先有直观而后形成概念”的教育观不谋而合;也许是叔本华对男人比较宽容,所以,尽管他父亲曾刻意安排他从事自己厌恶的商业活动,叔本华对父亲却不曾有怨恨之心,相反只有尊敬和感谢。

1836年,他发表了一篇《论处于自然界中的意志》,是由研究科学的结果来推证他的中心理论的;1841年他发表了《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1844年他出版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增订本;1851年他出版了《论文集》。直到出版《论文集》以前,人们对叔本华的著作,反应始终很冷淡。世人是太穷太倦了,他们无力再阅读世界的贫穷与疲惫;另一个原因是,叔本华对当时的大学教授,态度刻薄,言辞激烈,妨害了他成名。《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增订本是以那篇《性爱的形而上学》为号召,才勉强出版的。《论文集》的出版,则全靠他的学生佛劳因斯特的奔走。

彼此针锋相对,愈吵愈烈,最后,他母亲气愤地把他推下楼梯。这是他们母子俩最后的会面,从此,叔本华未曾回到魏玛,虽然他母亲此后又活了二十四年。直到他母亲晚年时,彼此才恢复通信。临别时他尖刻地对他母亲说:“您只会因我而留名后世。”这些话果然都应验了。

1818年,他重游意大利时,在威尼斯结识了一个“有身份、有财产”的贵妇,二人交往极密切,当时,叔本华若想跟她结婚,轻而易举。他却始终踌躇不前。但她的魅力久久盘踞在他的心田,直到晚年时,每当谈起这个旧情人,他仍不由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昵称她是“我的杜尔西娜”(杜尔西娜是唐璜的偶像,一个可爱的乡村姑娘),按理,对真正的恋人,绝不该有这样的称呼。那次旅行结束返回柏林后,他又有一个名叫梅兰的情妇,最后仍是不了了之了。

学术方面,除了他的本行哲学外,他还兼习医学、物理学、植物学、天文学、气象学、生理学、骨相学、法律、数学、历史、音乐等。从他做学问的态度来看,可知他对这些学科也是“颇有心得”,他听课时有记笔记的习惯,然后再加整理,同时附注自己的批评。他做学问一丝不苟,有他独特的个性和见地,从不人云亦云、盲从附和。

1805年,他父亲忽然去世了,尸体在谷仓旁的运河里浮出,是不慎失足还是跳河自杀无法查实,风评认为是跳河自杀。附带说明,叔本华的祖母死于疯癫;二叔在四十岁时死于结核病;三叔天生白痴;幺叔因行为放荡不检,被驱逐离家,在半疯狂状态中潦倒而亡。

在他垂老之年,有人问他,难道你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结婚的念头吗?他答道:“有好几次几乎濒临结婚的边缘,所幸,每次总能悬崖勒马。若让我肩负婚姻生活的重担

1793年,格但斯克(改称为但泽)被普鲁士吞并,人们失去自由,叔本华一家迁往汉堡。叔本华的父亲企图把叔本华教育成“世界公民”,然后继承自己的衣钵,所以,少年时期的叔本华,除接受私塾教育和商业教育外,就是“阅读”活生生的现实,游历、旅行是他的家常便饭。

这本书今后将成为其他许多著作之泉源与根据。

叔本华说:“性格或意志遗传自父亲;而智慧遗传自母亲。”他的母亲约翰娜确有智慧,未婚时就是酷爱文学的伶俐活泼的少女,夫亡移居魏玛后,更成为风靡一时的名作家(歌德的提携,功莫大焉)。但她与海因里希的结合,并无爱情,年龄不相衬(相差十九岁),个性也格格不入。据《叔本华评传》作者梅维斯所述,她对叔本华只有“义务”母爱,欠缺那种充满母性光辉的亲情。这个孤独傲岸、性格暴躁的天才在庭院深广幽清、缺乏温馨的大宅邸中成长,他对“母爱”产生半是半非的真理:

然后,他回到魏玛,心无旁骛地埋首书堆将近两年,取得了大学旁听学力,考进格丁根大学,再转到柏林大学。实际上,语文也是他的拿手专业;从他的作品中,再三对古典语文的推崇,我们不难发现他希腊文、拉丁文造诣的高深;他的英语,真可使英国人误以为他是老乡,他曾几度计划翻译康德(德译英)和休谟(英译德)的作品;他的法文,足可胜任翻译官之职。1813年拿破仑的铁蹄踏遍全欧,法军进袭柏林时,叔本华逃难至魏玛,在中途被法军截留,充任翻译官。后来,他又学习西班牙文,并曾翻译格瑞显的作品。

孀居后的约翰娜携带一笔为数不少的钱财,移居魏玛(1806年),沉迷于奢华放浪的酬酢生活,一个有钱的“名女人”,且是寡妇的身份,恐怕难免于此。1813年以后,她和一个名叫冯·葛斯塔贝格的男人同居生活。十八九岁的叔本华耳闻目睹母亲的浮华轻佻,不满之心与日俱增,如同汉姆雷特对母亲再婚常感羞耻烦恼一样。

丈夫一生中千辛万苦所挣得的产业,死后却被其遗孀与其情夫,共同荡尽,岂非……

所以,他大为死去的父亲抱不平:

丈夫长期辛勤劳苦所获得的财产,一落入女人之手,在极短的时间中,就会浪费殆尽。

(《论女人》)

明畅而易理解,有力且优美。

1814年以后,叔本华用所有的时间,全心全意写出了他的杰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他把自己思想的精华全部投入此书,以后的著作只是加以评注。

母子之间的不和,更成了定局。

这不是旧思想的改头换面,而是结构严密的独创的新思想。

如果他的见解和教授不相同,就会不客气地指出他们的错误,他的哲学系统就是这样逐渐建立起来的。无怪叔本华常自豪地说:

(本章未完)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