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坐在播音室裡,一個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裡震盪。

謝謝豫馨,他從東海聽課,十年來有緣整理我的聲音成文字,與眾人分享。

我嘗試把自己的聲音修行成一朵花。

記之不忘

好像月光下粼粼的水的波紋,一圈一圈,緩緩在空氣中盪開。

沒有聽到自己聲音的迴盪,沒有真實的獨白,太多「call in」「call out」,人其實是最寂寞而空虛的。

聲音像一種煙,比風還輕的煙,我想用手去承接這煙的重量,一縷一縷,一絲一絲,

但是聲音的波不只是線條,聲音像一種光,在空氣裡飄飛。

有多久你看不見暗夜裡天上明亮的星辰?

因為那看不見的淡淡的香隨他一路走去。

沒有充足的獨白,「溝通」也許只是虛假的來往。

聲音或許是一種修行!

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我很珍惜這樣孤獨的時刻。

有多久你想不起來某一個人身上遺忘不了的氣味?

像母親親吻嬰兒的「啵」的一聲!

有多久你不相信你的手握住另一隻手是多麼重要的安慰?

也許,有人認為聲音是用來與他人溝通的工具,可是在播音室裡,我覺得聲音首先是自己與自己的獨白。

愛自己與愛他人都是一種覺醒!

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我「看」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好像「看」得見我的聲音,是一種波浪的起伏迴旋。

有多久你不曾聽到鳥的鳴叫啼囀?

聲音可以是母親的手,如此溫暖寬厚;聲音也可以是最銳利的狼牙,殘酷噬咬人最柔軟的心靈。

有多久你沒有感覺到春天空氣裡初放的花的清香?

我們打太多「call in」「call out」,但是,我們缺乏與自己聲音的對話。

聲音像潮汐,一波一波,或輕或重,或低沉或飛揚,在空氣裡蕩漾。

聲音變成一種安靜的獨白。

有人聽到過花在靜靜清晨綻放的聲音嗎?

蔣勳

有人走過,嗅聞到一陣淡淡的香,他四下尋找,沒有發現什麼,但是他開心微笑,

有多久你遺忘了愛人靜靜擁抱的溫暖?

這朵花要開在眾人走過的路邊,有人看到,停下來,看到花的美麗,覺得生命如此珍貴。

我不經意聽到電視裡一個政客的叫囂,忽然覺得胸口被尖銳的玻璃刺傷,一陣劇痛。

二○○六年十一月三日 八里

有多久你不曾在口中回味母親小火煎赤鯮的香?

我想用線條勾繪下這舒緩的波紋,像孟克(E.Munch)在「吶喊」畫裡紀錄下聲音的波浪。

有多久你的腳掌沒有感覺泥土與青草的柔軟了?

聲音可以用手去觸摸嗎?

完全孤獨地與自己的相處。

有人蹲下來,仔細看,用手輕輕觸碰,感覺花在風裡的微微顫慄。

我「看」著我的聲音,像潮汐漲退,包圍著我自己。

有多久你不曾在沐浴時按摩自己疲倦的肩膀?

美的覺醒,其實只是使你「看到」「聽到」「嗅到」「觸摸到」「品味到」生命美好的存在。

我閉著眼睛,感覺煙從指隙間流過,如此柔軟,如此細緻。

廣播是一個有趣的工作。

「美的覺醒」是重新「看到」「聽到」「嗅到」「觸摸到」「品味到」,是自身的覺醒,也是眾人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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