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

宁贵妃扶着嬷嬷的手走到炕上坐了，微微一笑：“出生？在别的地方出生或许会是一道迈不过的坎儿，可是到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出生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你瞧瞧前朝的几位皇后，往远了说，本朝开国皇帝的闵皇后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太宗皇帝的高皇后也不过是出生小门小户。到了肃宗皇帝，她的继后杨氏竟然是民间找来的一个寡妇。据说灵宗皇帝年老之时想要立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为后，可惜还没来得及下旨就驾崩了。所以说啊，皇上想要立谁为后才是最重要的。”

等皇帝离开后，莺歌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皇上对于宁贵妃地态度……好像有些奇怪。

“娘娘，月华宫那边……是不是要收手？如今您就要被封为皇后，那贞贵人不过是个位卑命贱之人，即便是怀了身子也才两个来月。是男是女都不知呢。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情，难免会不吉利。”

莺歌与往常一样陪着皇上用了晚膳，然后两人一起喝茶说话。

宁贵妃皱眉：“如若她仅仅是个位卑命贱的微不足道之人本宫也懒得对她动手，只是她手上有四皇子，又有了身孕，不仅太后喜欢她连皇上对她也与对别的宫妃不同一般。若非今日皇上已经表明了会立本宫为后，本宫最担心的就是她来挡路了！”

“皇上，今日四殿下说想要搬回宜春宫去住。”莺歌等皇帝笑完了之后，似是随口提到。

“娘娘。要不您去太后娘娘那里请旨宣庄亲王妃进宫来。每次王妃和小世子来您都会高兴好一阵子。”宫女笑着建议道。

“皇上今日用的比往日少了些，还在想着朝中的事情吗？”莺歌目带关切地问道。

皇帝又道：“只是你现在也不宜太过操劳，白日里不妨让他去陪陪太后。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

莺歌闻言面色也不由得变了变：“殿下，你……”

宫女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抿嘴笑道：“奴婢听说小世子上次跟着老王妃进宫的时候非要给太后娘娘捶腿，然后走的时候讨要奖赏，要太后娘娘送他一框樱桃。被太后和皇上取笑他嘴馋他也笑眯眯的不辩解。后来才晓得他是讨回去给王妃的，只因为王妃前几日念叨了一句想吃樱桃了。太后知道了便交代内务府每隔一阵就送些时令水果去庄亲王府。宫里的人都说小世子孝顺呢。”

饶是宁贵妃平日里再沉稳，这个时候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欢喜之色。为了这一日她等了这么久，筹划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借用丽妃的性命逼死了沈皇后。放眼这后宫还有谁比她有资格坐上这后宫女主人的位子？

皇帝失笑：“那时候他才多大？”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微顿。“听说这几日他经常去芙蓉宫？”

“是啊，才三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宫女看着莺歌笑道。“小世子喜欢与娘娘您亲近，还说您会生个与他一样的男孩呢。奴婢听宫里的老摸摸说，孩子的话都是很准的。”

月华宫里，莺歌将手中绣了一半的鞋面放下看了看窗外，抬头对一旁侍立的宫女吩咐道：“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带人去芙蓉宫里接四皇子回来吧。”

四皇子狐疑地看着莺歌。有些不信任：“真是这样？不是莺莺你害怕我母妃不敢回去住么？”

四皇子伸手捂住了自己地嘴，眼神闪烁道：“我什么也没说。”说着就利落地滑下了炕，跑走了。

“娘娘——”宫女担心地看着莺歌。

“可是皇上还是决定立娘娘您为后啊。至于您说的皇上对贞贵人另眼相看，奴婢还真没有瞧出来。奴婢瞧着最近侍驾最多的是赵贵人和柳美人，甚至同样怀有身孕的周嫔娘娘无论是从身份还是收到的赏赐来看都比贞贵人受宠。”

莺歌一愣，随即笑着问：“为何要这么说？月华宫不好吗？”

“是，皇上。臣妾知道了。”

莺歌也笑了：“小一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宫里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四皇子便经常去丽妃的芙蓉宫里玩耍，偶尔福安公主也会来月华宫。

这一年二月天空突现五星连珠之吉兆，四月山西一个农人在田间劳作之时发现一对赤雁，将之献与朝廷。五月，宁贵妃产下五皇子。七月，黄河中游河段出现了一个形似大鸟的庞大石碑，有人说那是凤凰石现世。

皇帝闻言微微挑眉：“月华宫不好么？这这里虽然没有宜春宫大。却也精致清净，离着太后的慈安宫也近。”

只是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几日，皇上就在早朝上表态，不打算再迎娶新皇后，而是决定立五皇子的生母宁贵妃为后。命钦天监和礼部商议出一个日子和仪程出来。

莺歌闻言微微一笑，：“摆膳吧。”

可是丽妃这个人……

自丽妃去世之后，丽妃所出的四皇子一直养在贞贵人膝下。皇宫中孩子不多，同一日出生的四皇子和福安公主玩的很好。太后念在四皇子年幼丧母，不忍心总拘着他，因此对两个孩子之间的亲近也乐见其成。

莺歌闻言摇头微笑，却是不对此发表看法。

四皇子手忙脚乱的往炕上爬，被一旁的宫女拦住：“四殿下您仔细些，别撞着娘娘了。”

莺歌平稳住了呼吸，摆了摆手：“我没事。去让人看着殿下，别磕着碰着了。”

莺歌对宫女摇了摇头：“没关系。”伸手拉了四皇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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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这才高兴地道：“莺莺，我们搬回宜春宫吧？”

“娘娘，您终于等到了。”等芙蓉宫里的到和道贺之人都离开之后，宁贵妃身边的摸摸欢天喜地的道。

莺歌又是一愣，然后轻轻抚摸着四皇子的额发温和道：“殿下怎么会这么想？谁是坏人要害你？”

“娘娘，奴婢吩咐传膳吧？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是饿不得的。”

宫女应声去了。

皇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莺儿说的没错，朕确实不该小瞧了你。”

莺歌忙低头应了。

莺歌闻言手不自觉的抚在了小腹上，她怀孕已经有两个月。虽然还没有显腹，她已经能感觉到里面正孕育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将皱起的眉头放平了，三娘曾说了怀孕之时的情绪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她也想生一个像小一那样活泼可爱又贴心的健康孩子。

皇帝饮了一口茶：“无非是为了立后之事吵成一团罢了，吵得朕头疼。”

“娘娘是不是多虑了？”摸摸疑惑地道。“即便她养育了四皇子，也不过是个丫鬟的出生，身份上差了别的宫妃不是一点半点儿的。”

四皇子下午回来的时候身上干干净净的，莺歌却是发现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件了。头发也是重新梳理过的。便招手让他过去，摸着他的头道：“都与福安玩什么了？”

消息传到后宫。芙蓉宫的宫门差点就要被道喜的妃嫔们踏破了。

四皇子偏头道：“可是我母妃在宜春宫啊，如果住在宜春宫母妃就能保佑我不被坏人害死了。”

莺歌摇了摇头：“她现在也怀着孩子呢，听说这一胎比怀着小一的时候要折腾，总是吃完了就吐。就不要折腾了。”

莺歌闻言看了皇帝一眼，见他像是随口这么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的样子：“这些朝堂之事，臣妾一个妇人怎么会懂？皇上还真是问错人了。”

皇帝沉吟道：“他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就该去御书房读书了，总与女孩子玩在一起也不好。以后还是少去芙蓉宫吧。”

不多会儿，派去接四皇子的宫女回来了：“娘娘，宁贵妃娘娘留了四皇子在芙蓉宫里用膳。”

晚上，皇上来了月华宫。

莺歌点头：“四殿下喜欢与福安在一起玩耍，今日中午还是与福安一起用膳呢。”

据史书记载顺德二十年是一个祥瑞之年。

四皇子将宫女的手拍开。

八月不少人开始上折子恳请皇帝立新后。

宫女脸色一白，看向莺歌。

皇帝倒是主动问道：“你说说看，这皇后之位谁坐合适？”

莺歌轻叹一声，哄道：“搬宫殿是大事，需得太后娘娘和你父皇准许才行，不是想搬就能搬的。”

莺歌低头笑道：“四殿下想必是想念丽妃娘娘了吧。”

莺歌闻言，微微皱眉，眼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不介意孩子之间互相亲近，这也是太后和皇上所希望看到的。连太后也说，两个小孩子在一起吃饭，饭也吃的香甜一些。

四皇子不满意地耍赖：“不知道。我就是要搬，就是要搬，就是要搬……”

“这是后宫之事，你也是宫妃。”

莺歌笑着摇头：“如果仅仅是后宫之事，朝中怎么会如皇上所言吵成一团？皇上你可别坑臣妾，臣妾偶尔也聪明着呢，才不肯上当。”一副有些自得的神态。

宫女退下之后，莺歌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地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