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出房间，走向电梯。从走廊上的窗户向外看，发现外面飘着小雪。已经进入三月，这里仍然是冬天。

坂屋不时轻轻发出呻吟，可能是针尖刺激到他的神经。那由多为坂屋针灸已经三年，非常了解他的患部位置。

他趴在床上，那由多的双手轻轻从他的后背抚向腰部，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

“刚结束。”

“希望身体可以稍微恢复活力，”坂屋微微偏着头，“但感觉有点儿……杯水车薪。”

“是啊，上次体力测验时，教练也这么说，右侧的肌力好像比之前退步了，所以我会不知不觉地不敢用力，不光是比赛的时候，在日常生活中也一样。虽然我已经提醒自己要注意了。”

“我只是开始务实思考而已。”

“怎么可以逃避？不了解自己，怎么可能在比赛中获胜？”

门打开了，筒井利之走了进来。他还是老样子，方正的脸因为打高尔夫而晒得黝黑，Polo衫外穿了一件羽绒服。

坂屋又开始说丧气话。每次遇到他说这种话，那由多的回答都一样。

“感觉怎么样？”

走出饭店后，去停车场。道路两旁的雪堆得很高，微风轻轻吹来，把耳朵吹得很痛。

那由多停下收拾的手说：“你难得这么没自信啊。”

“嗯……”那由多看着坂屋，有点儿犹豫。

“说句心里话，我现在不太想看。”坂屋显得意兴阑珊。

“那我就开始了，请你向左侧躺。”

“不知道下次比赛的天气怎么样？”那由多问。

跟着筒井的车开了五分钟左右，道路右侧出现了巨大的斜坡，那是高跳台滑雪的跳台，星期六和星期日，坂屋就要挑战那个跳台。

那由多为他身体表面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把针灸针插了进去。如果是普通人，将针灸针插进患部时，可以感受到好像肌肉缠住针灸针般的阻力，但顶尖运动员的优质肌肉几乎不会有这种情况。针灸针可以顺利插入，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阻力，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异状，在肌肉深处，存在着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微小患部。当针灸针插进患部时，指尖才终于隐约感受到异状。

“南风吗？”坂屋咂着嘴，“那个跳台的顺风很可怕，搞不好就没机会了。”

那由多穿上了登山夹克。

“务实……”

“别这样，既然有名医保障，你应该稍微振作点儿。”筒井皱着眉头激励他，“走吧，已经准备好了。”

“肌肉相当疲劳，我认为不是短期的疲劳，而是多年累积造成的。”

“没关系，请随时吩咐。”

这时，传来敲门声。门虽然关上了，但可以自由打开。

坂屋的右腿膝盖在五年前受了伤，他没有接受手术，一直撑到今天。

坂屋挪动身体时，那由多打开了放在旁边的皮包。皮包里放着他的生财工具。那是好几十根针灸针。那由多是针灸师。

筒井的车子是面包车，坂屋坐上副驾驶座后，车子缓缓驶了出去。那由多开着小型休旅车跟在后方。因为是四轮驱动车，所以行驶在雪地上也很稳。

“也就是所谓的积劳成疾。”坂屋噘着嘴。

坂屋叹了一口气，他的后背起伏了一下。

“果然是这样。”

“左侧有点儿发炎。”

“谢谢，不好意思，临时请你过来。”坂屋在穿衣服时道谢。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他们正前往筒井工作的地方——北棱大学。他是北棱大学的副教授，专门研究流体力学。

那由多的双手从腰部滑向两腿。

坂屋抓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那好吧。”

那由多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后开了口。

因为他做得很仔细，所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把最后一根针插进坂屋的左手大拇指根部。

“但你还年轻，对比赛并没有影响。”

昨天晚上，接到坂屋的电话，询问能不能为他针灸。接到电话时，那由多就感到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因为坂屋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的霸气。原本以为他的身体状况很差，但来到这里诊察之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看来不光是因为身体。

“可以吗？”

“希望如此。”

“你不必有顾虑，”坂屋苦笑着说，“我也想听听看。”

“要干吗？”那由多看着筒井。

“请进。”坂屋说。

“我很乐意。”

“左侧整体都很紧绷，是不是为了保护右侧膝盖？”

希望只有坂屋跳的时候可以吹适合的风。那由多忍不住想到。

“上次比赛的分析结果出炉了，工藤，你要不要一起去？”

倒三角形的后背完全没有赘肉，完美的背部肌肉勾勒出流畅的曲线。那由多每次看到他的背，都会联想到飞机的机翼，忍不住觉得他的后背不仅具备了力量，还能在空气中产生浮力。

“结束了吗？”他问那由多，坂屋似乎把针灸的事告诉了他。

“没错，但也没办法，我已经是满身是伤的老骨头了，凭我这种身体和年轻人较劲儿，根本是天方夜谭。”

那由多并没有问他：“你怎么了？”因为运动员的内心世界都很复杂。

“不知不觉这件事最麻烦。”

“怎么样？”躺在床上的他——坂屋幸广问。

“你别谦虚了，每次都这么说，但在比赛时，还是想站上领奖台，而且是中间的位置。”

照理说，听到那由多这么说，坂屋应该很有自信地回答：“是，没错啦。”但今天不一样，他继续趴在床上没有吭气。

“不知道。”筒井边走边偏着头说，“天气预报说是晴天，气温也会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