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立刻向门口走去：“那就恕不奉陪了，我事儿多着呢，没时间等了又等。我可不像某些人，要是没了傀儡师，连胳膊腿儿都不知道怎么动弹。”

“比如？”周宇宙问。

“你真恶心，真的！”一个坐在窗边的面色苍白的女人说，她那浓密的长发犹如瀑布，从右半边脸垂下，遮盖住了右眼，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已经吸得很短的香烟。当烟雾袅袅地飘过她的眼际时，她本来就茫然的眼神，显得更加迷茫了。

夏流一愣：“你喝你的，我……我再倒一杯就是了。”

“再等等……”樊一帆掏出手机看了看，“我约了杨薇，她还没到。”

“真他妈黑！”樊一帆说，“还有，你丫又好几天不打扫卫生了吧，臭烘烘的。”

“我觉得我就像……就像一颗泡在醋里的牙。”

“这不是实在闲得没事吗？”名叫夏流的胖子嘟囔了一句，“只好搓点泥巴玩儿。”说着把一个搓好的泥球捏在指头间看了又看，然后习惯性地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怪的念头突然从小青的脑海里浮了出来。

“咔嚓！”

该死，难道还没开始，我就先进入状态了？莫非真的像老甫给我算命说的，我上辈子是个盗墓的，所以才对恐怖离奇的事情有难以割舍的迷恋？不可能！去他的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给那个该死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比如这个。”一直沉默的小青突然开口，撩起遮住右脸的长发。

8月中旬的这个夏夜，异常闷热。小青从窗口向外望去，天黑得像在墨汁里泡过。街道上没有人，几棵小树的枝叶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远远看去仿佛是医务室里的人体骨骼模型。一条野狗在昏黄的路灯下绕着圈追逐自己的影子，最后失望地停住了，吐出长长的舌头。

老甫笑了笑：“一帆，我说你和宇宙怎么这么晚才来，原来是走错门了。”他把大门关上。

这时，挂在墙上的可视电话响了，老甫一接听，屏幕上就出现一个又瘦又矮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模糊，像泡在面汤里似的。

屋子里顿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患了肝病似的，笼罩着晦气的土黄色，他们的举手投足，都在天花板和墙上晃动起纷乱的影子，影子的边缘是透明的，像被剥好后挂起的一张张皮。唯有地板显得更加黑暗了，十条小腿犹如被淹没在污泥之中。

这时，胖子夏流总算把身体从沙发中拔了出来，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嘿笑道：“都是哥们儿，红什么脸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说着给樊一帆倒了杯可乐，端到她面前，“帆妹，消消气。”

小青的大拇指在绘着半扇蝴蝶翅膀的蓝冰打火机上一拨，火苗腾起，点燃了圆桌上一根粗粗的白色蜡烛。

太阳穴以上的皮肤竟是一片恐怖的紫红色疤痕！

门开了，两个人几乎是并肩走了进来。隐约可以看出，右边的女人嘴唇很厚，微微外凸的金鱼眼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本来就高高的颧骨，由于笑得过分的缘故，脸蛋鼓起，活像在皮肤下面分别塞了一个乒乓球。她很起劲地挽着左边的男人。男人皱着眉头，把被她挽住的胳膊挣了几下，挣不脱，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蓬松而凌乱的长发，加上阴影般浓重的斜刘海，仿佛在脸上覆了一层不祥的黑纱，完整露出的似乎只有鼻翼那么宽，还涂了厚厚的脂粉，口红太重的缘故，嘴巴活像被割开的一道已经凝血的伤口，一条黑色筒裙套在身上，左胸上戴着一款Dior的水钻胸花，看上去有一种无比妖异的感觉。

整起恐怖事件，是从几个年轻人的一场无聊的游戏开始的。

“开始吗？”老甫问。

女人把烟头狠狠地在窗台上一掐：“老甫，你他妈到底管不管！”

樊一帆接过纸杯，杯沿贴到嘴唇的一刹那，突然停住了。她冷笑一声，把纸杯递还给夏流：“这杯，你先喝。”

夏流的面皮顿时涨成了紫色。这胖子人如其名，天生只对下流的事情感兴趣，乐此不疲。早在上小学时，他就热衷于把身上的污泥搓下来揉成团儿，下在女同学的饮料里，到底有什么用，不知道。反正每每看到异性喝下自己的秽物，总能令他异常兴奋。

樊一帆大怒：“你丫说谁呢？”

“我操！”刚进来的女人对着迎上来的老甫说，“瞧你丫住这地方，我每次来都走错。刚才进了旁边单元，敲开一家门，一糟老头子开的，提着裤子，估计正拉屎呢……”她边说边狂笑，几乎说不下去了。

“那次，据说是你教给一帆的故事，她讲得连

浓眉大眼，鼻梁如雕刻一般完美，性感的嘴唇，衬衫下随着呼吸起伏的发达胸肌，像NSK的轴承一样坚实的腰部，被牛仔裤绷得有些隆起的臀部——这是个完美的运动型男孩。

片刻，门开了，烛光不禁一曳，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进来。

黑黢黢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发出软绵绵的声音的，是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穿着黑背心黑短裤的胖子，他把两条多毛的粗腿劈开，分别搭在深蓝色真皮沙发的两边扶手上，手在裤裆里不停地搔抓着什么，还时不时地把手指头伸到鼻子底下闻一闻，然后接着搔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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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樊一帆横眉怒目地把手中的纸杯端到夏流的唇边，“你就喝这杯，马上喝下去！”见夏流还在支吾，她手腕一甩，一杯可乐全泼到了他的脸上，顺着下巴流淌，“操你妈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丫又把你身上搓下来的泥团儿扔在里面给我喝！瞧你丫那副恶心样子，猪头猪脑的，就他妈的名字取得好！”

老甫见夏流两个拳头越攥越紧，让他去洗手间擦把脸，夏流这才悻悻地走开。

老甫连忙打圆场：“一帆你别生气，小青你也别那么多牢骚，咱们现在就开始，现在就开始——”

杨薇冷冷地看着她。

“大家坐，大家坐。”作为主人的老甫招呼每个人围着圆桌坐下，“今天晚上是咱们‘恐怖座谭’的第6次聚会，杨薇以前没有参加过，我就给你讲一讲我们的游戏规则吧。其实也很简单：等会儿我把蜡烛吹灭，每个人轮流讲一个恐怖的故事，或者做一件恐怖的事情，谁如果能把其他人吓得离席——上洗手间不算——或者要求不要再讲下去了，谁就是胜利者。胜利者的奖励是，他可以提议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做一件恐怖的事情……”

“夏流，差不多就行了。”现在，他就用这铁钩子似的目光看了胖子一眼，尽管胖子的身材比他高大粗壮得多，但手还是不由得止住。

老甫挑了挑眼皮，不再说话。

“小青。”老甫说，“耐心点儿，再等一等，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大家一起找乐儿。”

樊一帆抢过电话：“薇薇，你怎么才来？”说着按下门禁的解除键。

它的舌头可真红，红得像……像刚刚舔过血似的。

一个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抬起头来，他的脸很扁很平，塌塌的鼻梁骨像被谁踩过一脚似的，不过，整张面孔中最有特点的，还是他的眉毛。眉毛太浓的缘故，显得格外沉重，压得眼皮总是耷拉着，所以每当他看东西时，目光总是由下向上挑起，活像两根屠宰场挂猪肉的铁钩子，凶狠而阴险。

在场的人当中，大部分从来没有见过杨薇。小青虽然认识她，却一屁股坐在圆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又点了一根烟，仰着头慢慢地抽，仿佛根本就没看见她似的。

“樊一帆和周宇宙到底什么时候来？”那个女人烦躁地说，“约好了晚上9点半，现在已经9点50了。我把话说在前面，10点钟一到，我立刻就走人，谁也拦不住！”

“这不是提前酝酿气氛嘛！”老甫对着里屋嚷了一声，“夏流，把蜡烛点上吧！”

房间里沉默了，只有空调的呜呜声。胖子夏流很有耐心地把从裤裆里搓出的泥团捏碎后再捏合，分成好几个小黑粒，捧在掌心里，视为宝贝似的。

胖子得意地笑了，嘿嘿嘿的，似乎在女人的谩骂中得到了一种独特的快感，手在裤裆里搔抓得更快了，还有意加重了手背和裤衩的摩擦力度，房间里响起了很猥亵的咝啦咝啦的声音。

“不行！”樊一帆拦腰斩断了他的话，“我说等，就得等！老甫你最好别惹我不高兴！”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轻浮的狂笑：“没错，就是这家，这回我肯定不会认错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乐儿！”小青狠狠地顶了他一句。

胖子很不情愿地把两条腿从沙发扶手上挪了下来，整个脚掌压在地上，手扶住膝盖，腰使劲向上拔，“哎哟”一声，肉大身沉的缘故，居然没站起来。他不由得生气地低声咒骂着。

小青尽管不想，目光仍不自觉地转移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杨薇的身子不由得向后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