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初见一吊 请多指教

也不像,因为那人看的根本不是她,好像是她脚下的瓦。

“刘婶,刘婶……”闻真真绝望地呜咽,“烈女不侍二夫,我……我不会去王府的……”

脚步声啪啪清脆,是赤足底接触地面发出的声响,脆声里喘息粗重,嗬嗬如时刻便要掉气。

一块碎瓦。

她小心翼翼以蹲姿慢慢爬起,不想再踩破或者砸碎屋瓦。不想刚一动作,就听见“啪”的一声。

文臻看看他站的位置——屋顶正中。

“刘婶,刘婶!”闻真真得救一般拍门大叫,“开门啊婶子,让我见见阿尚,我有话和他说!”

那人又用目光丈量了脚下和四周,终于满意,道:“好了,终于齐整了。”

刘婶哎哟一声,一摸,一手鲜红,头顶已经被砸破了。

门外闻真真一脸茫然,急忙拍门,“刘婶,刘婶,怎么了?谁砸你?我没有啊!”

她又惊又怕又怒,顿时将灯噗一声吹熄,怒道:“死丫头,还敢砸我!”气冲冲转身就走。

这一站,没提防这时代贫门陋户屋瓦的结实度有限,一脚险些将瓦片踩破,慌张之下脚一滑,又踢下了一块瓦片,瓦片好巧不巧,落在了刘婶头上。

唉。

衣襟质地精美,色呈淡银,几近和月色一体,在身后藏蓝闪星的天幕之下,鲜明如一抹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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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我认吗?贵人看中你是你的福气,我们贫门小户,凭什么去和贵人抢人?”刘婶语气放缓,“真真啊,婶子看着你长大,你模样好性情好,才有今日的好运道,我们不敢阻你前程,也不能触了贵人霉头,婚约这事就别提了,你若念着我家阿尚的好,将来得了富贵,别忘了提携他一把就成。”

她微微仰着脸,湿漉漉的肌肤倒映着冷冷的天光,似一方染了雪霜的玉。眼眸里一半无尽的水色,一半绝望的深黑。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上头屋瓦响动,随即什么东西啪一声砸下来,正正砸在她头顶。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穿越了,那自己三个因为身怀异能而被研究所圈养的舍友,在逃离过程中因为误操作,被吸进了幽邃漫长的虫洞。

院内,刘婶听着闻真真如冰似刀的声音,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又一块屋瓦落下。

那么是提醒她他的存在?

夜静,无声。

文臻悟了——这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还有,自己穿越虫洞时都不忘紧紧抓住的箱子背包在哪,那里面有她安身立命的宝贝。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万一这女子怒极发昏真悬了梁……

“我还剩什么呢?”她对自己说,“屈辱至此,颜面扫地,丢了自己的尊严也罢了,还连累祖母父母受辱,我还有脸留在这世上吗?”

咒骂声,起床声,踢踏踢踏步声响起,随即一个微哑的女声,怒声道:“闻真真,深更半夜发什么疯!刘尚读书三更才睡,你这是要耽误他进学吗!”

“阿尚哥,求求你,求求你去和县尊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不能再应王府的召啊!阿尚哥!”

女子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挂在门环上,似被霜打蔫的花儿,只剩了低低的呜咽。

再合适不过。

一时有些不可思议,这人一看就有身手,因为出现得无声无息,怎么可能和她一样踩破屋瓦。

“阿尚哥,你就忍心这么丢下我不管,你说过要护我一辈子的啊!”

但这声音并没有出自她脚下。

里头没有动静,她越发着急,将门拍得山响,“刘婶,阿尚!”

底下的哭泣对话她都隐约听见,并没有兴趣仔细听,不过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趋利避害市井风,从古到今烂大街的梗。

以后谁来给她摘菜,谁来帮她试吃?谁来负责洗碗?

看不见他的脸,应该肤色玉白,因为和身后月光融为一色,似生雪,似有光,只能感应到一双眸子目光深而远,投注于身如有实质,令人心生凛然,不敢逼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说什么说!”刘婶冷声道,“你马上是要进王府的人了,不要不守妇道,牵扯我阿尚落了不是。”

那女子也不起身,就势扣住门环一阵猛敲,声响当当,惊破夜的寂静,夜鸟怪叫着飞起,黑羽遮没苍青的天色。

由此打断了刘婶的开门打算,然后刘婶怒骂回屋,底下没了动静,文臻便觉得,那姑娘认识到了人性的凉薄,自己回去了。

头顶盘旋的风声忽然一烈,随即哗啦一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了这户人家的屋瓦上,巨响惊得女子吓了一跳,止了哭向上张望,却被门檐挡住视线,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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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形颀长。此刻衣衫掠举,因此紧致腰线一双长腿越发清晰,却是不属于女子的纤细,也绝无男子的粗壮,只让人觉得,每一寸肌骨都精致,每一分线条都讲究。

只要厨艺还在,她就是穿到原始社会都不在怕的,民以食为天嘛!

半晌她轻笑一声,又一声。

“阿尚哥,阿尚哥,你开门,开门啊!”

矮墙下有人在奔跑,披着一头月色,远望去如乌发早霜。

忽然便起了一阵风,盘旋呼啸,呜呜逼近,风势于这平和的春夜里,凌厉得分外不协调,女子不禁颤了颤,哭得越发惨切,然而那门依旧在眼前,冰冷而岿然地矗立,门缝里透着一色令人绝望的黑与静。

不爱好文学的文臻,生平第一次无比流畅地从心中流过一句诗。

扣门声愈急,夹杂着女子渐起的啜泣。

她犹豫一下,提了灯,往门口走,打算让人进来再好好劝劝算了,这样闹着,给别人听着也不是事。

“阿尚哥!求求你开门啊……”

哎哟声细弱,属于年轻的女子。

“原来说过的话不全是真的。”

爬起来找了一圈,看见自己那一堆,落在不远处一个巷子里,文臻一喜,站起身来。

这里一看就是鸟不生蛋,能让她研究完成鸟蛋的第三十八种吃法吗!?

“我知道你没睡,你开门啊!”

再看看落下的

“那是你的事!”刘婶瞬间变了脸,厉声道,“既然你自己找死,就死得远远的,别连累我家阿尚!他是我老刘家三代里第一个察举秀才,将来要光宗耀祖,可不能被不知好歹的女人给害了!”

“嚎什么丧!”里头刘婶的骂声伴随着重重摔门声响,“半夜三更跑人门上要死要活,这就你闻家那个整天眼睛长头顶上的老虔婆调教出来的好家教!今儿个我就不开门了!要死赶紧的!”

就看见一弯弦月,勾起一抹飘飞的衣襟。

她缓缓抽出了自己的腰带,一抛,抛在了刘家的门梁上。

说都在看戏其实也不大准确,因为文臻并没有心思观摩,她从天上跌落,落在刘家的屋顶,跌得七晕八素,满天的月亮星星都在眼眸里碎成片片,到处乱飞。

文臻转头。

“死……”闻真真抽噎一声,仰头看着上方冷冷的月,忽然恨声道,“叫刘尚出来!他今天不出来,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

砰一声巨响,里头的门甩上了。

皎皎玉树临风前。

“那就去死吧。”

文臻目光落在那人脚下。

他看看她脚下碎瓦,再看看自己脚下碎瓦,再看看四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步,轻轻一踢。

然而那步子却不停,一直到了窄巷顶头,再转个弯,跨过白日里街坊洗菜刷碗便溺的一道浅浅水沟,转过一堆碎砖,步子太急,以至于被砖头绊了一跤,哎哟一声向前一扑,正扑在一户人家的门上。

屋顶下,一个人在悬梁。

一弯孤月斜悬于某处高楼的檐角,将一抹冷白淡薄的光,遥映在窄巷斑驳的灰青矮墙上。

屋顶上,两个人在看戏。

因为衣带当风的姿态太过优雅曼妙,所以隔了一会,文臻才发觉,真正优雅的其实是浮雕一般凸显于星月苍天之间的身形。

屋子里头却因此有了动静。

“原来给出去的就再也收不回来。”

闻真真怔了怔,哭声越发大了,“刘婶,你这么说,是……是不认我这个未来儿媳了……吗……”

哭声越来越烈,越来越凄厉,幽幽远远地传开去,远处一线明灭的灯火,似乎停了停。

闻真真仿佛也被那动静震着,再也站不住,顺着门软软滑下来。

从头到尾她都努力保持清醒,看见君珂一把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幺鸡,看见景横波拼命乱抓结果一个都没捞着,看见太史阑闭着眼睛在云层里掏摸,雁过拔毛。

奇的是这般动静,也没惊动周边任何一户,依旧是死一般的寂寂,连户主都没人起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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