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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他人在迈阿密的南滩,跟一位游轮上的舞者一起去了骚莎舞俱乐部。那艘船来自挪威,那女孩也是。李奇觉得如果她跳芭蕾稍嫌太高,不过除了芭蕾,她的体型跳什么舞都非常适合。他们是当天中午在海滩上认识的,当时李奇正在做日光浴,想要晒黑一点。不过才晒到一半,就突然感觉有个人的影子遮在他脸上,一睁开眼,就发现她正盯着他看,或者该说盯着他身上的疤看。他晒得愈黑,那些白色的伤痕就愈明显。她的皮肤很白,身上穿着黑色比基尼,非常小的黑色比基尼。她还没告诉他,他就知道她是个舞者,从她的姿态就看得出来。

“她去了哪里?”

萝丝玛莉·巴尔没说话。

“他不该上手铐的,而且至少也该把他送去退伍军人医院,但除非我找到一位真正想帮他的律师,否则现况是不会改善的。”

“大卫·查普曼认为他有罪,”萝丝玛莉·巴尔说:“对不对?所以他早就放弃了。”

他在炎热的阳光下向北,往迈阿密客运车站走去,他在车站翻阅一本油腻腻的时刻表,计划好路线。这趟旅程不太好走,首先从迈阿密到杰克森维尔,接着从杰克森维尔到纽奥良,从纽奥良到圣路易,从圣路易到印第安那波里斯,然后可能要再搭当地客运往南行,进入市中心。五段分开的旅程,到达跟离开时间都没详细规划,从出发到抵达目的地,大概要超过四十八个钟头。他想过要搭飞机或租车,可是身上的钱不够,而且他也比较喜欢搭巴士,再说,他觉得这个周末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海伦·罗汀果然连星期日都待在办公室,她在办公桌前接起电话。她的办公桌是二手货,气派地摆在足足有两个房间大的空荡办公室里,而这间办公室就跟二楼NBC电视台一样位于黑色玻璃帷幕高楼里。由于市府大手笔放送许多优惠方案,想要招揽企业进驻市中心,然后等公司稳定营运后再从税金取得收益,因此她用非常便宜的价格租了这间办公室。

“你能推荐另一位律师吗?”

一位叫安·雅尼的当地主播出现在电视上,她重述了前一天的事件。狙击手大开杀戒,冷血大屠杀,用的是一把自动武器,地点在一处停车场还有公共广场。受害者刚下班准备回家过周末,五人遇害,嫌犯已被监禁,但整座城市仍处于哀悼中。

现在换萝丝玛莉·巴尔不说话了。

“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她边说边露出挪威式的笑容。

“就是那位检察官的女儿。”

“我不认识她。”

李奇等着。

“妳有多少钱?”

“不多。”

而且还装了有线电视,这种东西在李奇住的地方可没有。他在星期六上午八点醒来,那位舞者正在冲澡,于是他先打开电视,想找ESPN体育台,想看看职棒美国联盟前一晚的战况。不过他没找到,所以连续按了几个频道,随便找点东西看,结果一转到新闻台就停下来,因为他听到印第安那州某个警察局局长提到一个他认识的名字:詹姆斯·巴尔。电视屏幕上展示出记者会的画面,那里的场地很小,灯光很强。屏幕上方有个标题:画面由NBC提供。屏幕下方的横幅则是:周末夜大屠杀。警察局局长又提了一次詹姆斯·巴尔这个名字,然后介绍一位叫艾默森的凶杀组警探上台。艾默森看起来很累,他第三度提起同一个名字:詹姆斯·巴尔。接着,他仿佛感应到李奇心中的疑问,开始简述嫌犯的背景:四十一岁,印第安那州居民,一九八五至一九九一年间服役于美国陆军步兵团,曾参与波湾战争,没结过婚,目前失业中。

法兰克林没说话。

法兰克林想了一下。

这个周末唯一发生的事,就是萝丝玛莉·巴尔打电话给事务所雇的私家侦探,她猜法兰克林对这个案子应该会有些自己的看法,于是在星期日上午十点打到他家里。

“妳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对的。”

萝丝玛莉·巴尔根本不用向海伦·罗汀讲述案情,因为这整起事件就发生在海伦·罗汀新办公室的窗外。她自己就目击了其中一段事发经过,后来也看了新闻注意后续发展。每一次安·雅尼上台播报她都看到了,她认得这位主播,因为两人常在大楼门厅或电梯里相遇。

“他家里有些可以抵押的东西。”

李奇认为处于哀悼中的人是雅尼,艾默森的办事效率让她没得报导,她的画面消失后, 便开始报政治新闻,李奇也关掉电视。女舞者从浴室出来,全身透出粉红色,散发着香气,完全裸体,她把浴巾留在浴室里。

“我想我应该改请别的律师。”她说。

“他拿了妳的安眠药。”法兰克林说。

后来他们一起吃了晚餐,然后到俱乐部,在南滩跳骚莎舞可不是李奇最想做的事,但有她的陪伴就不一样了。跟她在一起很有趣,而且她显然是个很棒的舞者,全身充满精力,她让他累坏了。凌晨四点,她带着他回她住的旅馆,迫切地想让他再累一点。她的旅馆在海滩附近,外观有装饰艺术风味,看来游轮公司还满照顾雇员的,这地方绝对比李奇住的汽车旅馆浪漫许多,也近多了。

“你认为他有罪。”萝丝玛莉说。

“我要去印第安那州了。”李奇说。

“不然妳以为该怎么办?”

“我很清楚我哥的为人。”

“妳不是搬走了吗?”

李奇会动身朝他们而去,是因为一个女人。

“妳有这个权利吗?替他换律师?”

“是我给他的,他没有健保。”

“这符合业界伦理吗?”

“没有法律规定不能这样。”

“他睡不着。”

“我很抱歉。”法兰克林说。

“我没意见,”法兰克林说:“他是我的雇主之一。”

“他有多少钱?”

“很糟,他跟另外几个监狱的家伙待在加护病房里,他们用手铐把他铐在病床上。他可是陷入昏迷啊,天哪!难道他们以为他会逃跑?”

“她就在城里,刚挂起招牌开业,她是新人,而且拥有热情。”

“她会帮忙吗?”

“我只是就我拥有的数据来看这件事,而目前得到的信息看起来都对他不利。”

法兰克林没说话。

“他预占了一个停车格,”法兰克林说:“整件事都是有预谋的。”

“那是有别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是个杀人狂。”

“有什么法源根据说不能这样做吗?”

“我可不担心这个。”

“或许他们是对的。”

“我认为我能这么做,他已经昏迷不醒,而我是他最亲的家属。”

“你也觉得他有罪。”

“所以他们就把他当成真的无法交保来处理,也就是说,他是他们的人,由他们的体制掌控,就像掉进某个模糊区域。”

“这么做不太好,就像妳反咬了自己工作的事务所一口。”

“他为什么他要吃药?”

“他是遭到逮捕没错,但还没接受传讯,所以算是处于灰色地带,他们还认为他无法交保。”

“证据太明显了。”法兰克林说。

(本章未完)

“上大学,进了法学院,在哥伦比亚特区替一位法官做事。”

法兰克林静默了一会儿。“关于那些证据,妳怎么说?”

萝丝玛莉·巴尔打电话到海伦·罗汀的办公室,这像是一个测试,新开业又有热情的律师,应该连星期日都在办公室努力。

“应该说是对抗查普曼,因为查普曼可能比她更了解她父亲,她已经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了。”

“医院的状况如何?”法兰克林问。

“罗汀?”

“我想她应该会。”

“大卫·查普曼真的不太想帮忙,对不对?”

“那会是父亲对抗女儿。”

“妳可能会失去一切,包括妳的工作。”

“我还能找谁?”

为什么?

李奇看着电视屏幕,艾默森看来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他的报告很简要,没有废话。他讲完话之后,回答了一个记者的问题,然后婉拒说明詹姆斯·巴尔在讯问中讲了什么话,接着就介绍一位地方检察官上台。这家伙姓罗汀,他跟艾默森不同,说话完全不简单扼要,讲了一堆废话,花了整整十分钟,就是为了把艾默森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李奇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当了十三年军中的警察。辛苦的都是警察,出风头的都是检察官。罗汀又提了几次詹姆斯·巴尔这个名字,说目前州政府正等着起诉他。

“除非我能帮上詹姆斯的忙,要不然我本来就会失去一切。如果他被判有罪,他们会立刻解雇我,我也会变得恶名昭彰,因为我跟他有关联,这会影响事务所的名声。”

“试试海伦·罗汀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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