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却慢慢清醒了，翻一个身，背对着男人。她深深吸了口气，室内的空气也冰凉。他们刚才没有开暖气。虚幻的温暖以后，还需面临冰冷现实。

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徐斯开始回想，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如今眼前的江湖，同那时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风很急，呼呼刮到她的脸上，有点疼痛，但她已经顾不上了，踮起脚，把膝盖搁在窗框上面。

江旗胜面对女儿总是慈爱的，也不责怪，徐斯看得出这位慈父宠爱女儿的程度。

他还记得同江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就在三年前。

她面对着窗户，站起来，走向前，轻轻拨开了窗帘，在插销上轻轻一摁，只微微用力，便推开了窗子。窗户大开，山间的风卷着白色窗帘，飘忽不定，如同孤寂的白影。

他与她之间的纠缠，

男人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下。男人的身上也有酒气，他的吻还带着酒的微醺，在她身上的沟壑之间留恋，想要继续将她灌醉。

江湖奋力挣扎，疯子一般甩着头发，叫喊道：“浑蛋，放手放手！”

似焚烧的烈火，

江湖尖叫道：“徐斯，你放开我！”

虽然徐斯的手臂很有力，却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按住她。“你要是跳下去，我就是第一嫌疑人！”

夜里很凉，当身上大汗淋漓的男人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江湖才真切感到，夜里真的很凉。她打了一个酒嗝，迷迷糊糊，似醒未醒。只是刹那失去了温暖的倚傍，有片刻怔忡，头脑反而清醒了一些。

那回，他去红旗集团总部寻江旗胜进行商务洽谈，江旗胜正有个临时会议要结束，请他在办公室外等候区等待片刻。

徐斯等到江旗胜开完了会，一同进了那间办公室。

江湖突然号啕大哭，一直埋在心底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真正忍住。泪水让她的面部痉挛而且狰狞，让她的声音透出浓浓的悲凉。

她不但人瘦了，头发也剪得很细碎，老老实实一件白色翻领衬衫，衬衫外头套了一件黑色船领上衣，下头是同样黑色的呢裤。一点都没有春天的颜色。

徐斯被她的泪水弄得莫名其妙，黑暗里只看到她痛苦得皱成一团的面孔，幽幽月光一照，短短的发遮不住这丑态，所以更加触目惊心。他一贯厌弃女人的哭泣，自来认为鲜有女人哭得美，如今他更加确信这一点。而且江湖哭得惊心动魄，惨不忍睹。他心底确实生出一点厌恶，但又不能放手。

（本章未完）

这个尺寸，也足够她做一个飞跃的姿势。

江湖突然就从江旗胜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对着徐斯就问：“你姓徐？”

他吼道：“妈的，你给我老实点。你莫名其妙跟我上了床，难道是想让我莫名其妙地进监狱吗？”

徐斯冷笑一声，“我可不想在日本坐牢！你想死可以，回家去跳黄浦江！”

江湖听到了，就没来由地记住了这句话。

徐斯就在想，大小姐还上什么班？真是笑话。可是后来听说江湖倒真是另有份职业，在公关公司做推广。

也许月亮也会感到凉。

江湖扭动着身体，徐斯不但摁痛了她，而且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法摆脱他的辖制，不禁气急败坏地尖叫道：“你滚，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江湖被这突如其来的双臂惊吓到了。定睛一看，才想起这间房内还有一个男人，此刻这个男人正牢牢抱住她，箍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如透明的空气，

竟是如此淡薄而浓烈。

这种女孩走在大街上，绝对是扎眼的。因此徐斯确实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活芭比朝他眨眨眼睛，用一种亲切但又有些微颐指气使的口气吩咐道：“到对面的麦当劳买个套餐给我，费用找财务部报销。快！快！我午饭没吃，快饿死了。”讲完一阵风又回了江旗胜的办公室。

其实，徐斯也不是不后悔的。若非身体的冲动、心理的放松，以为是他乡遇故知的艳遇，又何来眼前的麻烦！或者是说江湖掩藏得太好，让他失去警惕。

从窗帘间隙看出去，外面并没有魑魅魍魉，只有高高悬挂在夜空的月亮。远处是黑魆魆的山岳，闪烁的星子好似掉落在山坳，让月亮勉强孤独支撑。

徐斯陪同婶婶洪蝶来参加中日企业家联谊年会时，第一次看到了江湖。

江湖微微抬起头，榻榻米的对面是一扇窗户，白色的窗帘在黑夜里让窗外隐约的山影更像是魑魅魍魉，有种莫名的吸引。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那一股心底冷意又开始汇聚，催促她站起来。

江湖想起来，这是山间的私家旅社，就算表面再奢华，只要伫立山间，周遭还是冷的。念及此，这一股冷意，在她心底结成冰，自心底而起，荒凉到头，变作冰凉眼泪，差一点落下来。江湖分不清是后悔还是痛苦，也无暇去细细确认。身边的男人慢慢发出均匀的呼吸，应该是睡沉了。

这话当即就激怒了徐斯，他腾出手来，捏紧她的下巴，力气很大，捏得她很疼。“废话！所以奉劝你要死也别拉个垫背的。”

江湖感觉更冷，不禁用手臂环抱住自己，但又猝然放开，双手慢慢地扶上窗框。

只愿长醉不复清醒，江湖如是希望。

他点头。第一个感觉是眼前这女子穿得很靓丽，一身天青色的ShanghaiTang前短后长束腰丝质上衣和丝质黑色束脚长裤，腰后头打了一个很漂亮的褶皱，拖了十分飘逸的后摆下来。她又把长发扎了一条大辫子，刷了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充满了东方风情的活芭比娃娃。

江湖停下挣扎的动作，也冷笑着回道：“我差点忘记了，你家就你一个男人，还没留下儿子，死了多冤？”

天城山上有汤岛温泉，烟雾袅袅，果真像是仙境，人人向往。在山崖美景的繁盛处建了些温泉旅馆，最有名的汤本旅社也在此处。川端康成在那里写了《伊豆的舞女》，美好的故事里不包含这里存在着险要的跳崖的角度。这一间私家旅社，就建在这么一个险要的、但是能览尽天城山胜景的悬崖旁。从这里跳下去，势必粉身碎骨，然后便可放下一切，一生休矣。

室内复又恢复了沉寂。

江湖知道溪谷很深，从这扇窗子看得清楚。因为窗子的尺寸很合适，日本人很注重以人为本，那样的宽度和高度，能让居于此间的人有一个远眺天城山的美好视角。

徐斯真是目瞪口呆。自小到大，他从没有被人如此随意使唤过。当然，麦当劳他是不会去的。

后来江旗胜介绍了徐斯给江湖，江湖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嘟哝了一句，“我还以为是那个姓徐的助理。”

伊豆的春天会来得很早，冬天的积雪没有化开，这里的花朵就会绽放，还有连绵的雪松林，中间是很深的溪谷。现在天很黑，看不到很早的春天绽放的可爱花朵，也看不到窗下连绵雪松林之间的溪谷。

当时，江湖连珠炮一样讲完，才看到父亲身后的徐斯笑着瞅她。她狐疑地扫了他两眼，徐斯琢磨，她一定是把“我的麦当劳套餐呢”这句问话吞掉了。

江湖抓紧着窗棱，低下腰，闭上眼睛，咬一咬牙。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来去无牵挂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但是，徐斯想，就冲江湖的帽子是el的，衬衫是Miu Miu的，船领上衣是David Ruez的，

这同徐斯记忆中的江湖有所出入。

在他的印象中，江湖是带着娃娃相的娇憨女子，常年一头打理得油光水滑的波浪长发，椭圆脸，大眼睛，最喜欢向她的父亲撅嘴撒娇。

窗子还开着，山风吹进来，凉凉的，幸亏能借用这一点凉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决定不可以放手，必须要杜绝其后可能发生的悲剧。

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位昔日光鲜的国内服装业翘楚——红旗集团董事长江旗胜的掌上明珠，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男人终于累了，放开她径自睡去。

徐斯当然没有放手，反而越发用力地反剪她的双手，摁住她的双腿。

在日夜之间不断奔涌。

江湖从办公室的隔间走出来，先对江旗胜撅嘴，“爸，我可累死了，您别再关着我让我做这劳什子的方案，麻烦死了，我等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有位她唤“洪姨”的前辈，在刚才的酒会上说：“许多日本人会选择在这里自杀。葬身在美丽的溪谷，灵魂可以飞上天城山。也许天城山不像富士山那样拥有雪山女神，但是离天堂总是近一些的。”

突然，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勾住，已经跪在窗框上的腿也被扯了下来。整个人像被人拖麻袋一样拖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