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外篇 一城繁华半城烟 多少世人醉尘间

林珺有些紧张的望着远处的马队,缓声道:“公子当心些,坐好不要乱动,咱们后会有期就是啦。”

林珺看也不看蒋晟,对着少年软绵绵的说道:“我扶着你,你试一试能站起来吗?我看看你伤到别处了吗?”

蒋晟已将两人藏在树林的马匹拉了出来,急声道:“姐快走!快走!全叔放信号了!”

宁晖虽已嫁为人妇多年,却一点都不见老,脸上一点皱纹都不见,皮肤却又细腻的很。蒋鹰虽比以前黑了不少,但整个人却比以前温润了不少,眉宇间俱是疏朗,一如十多年前那般俊美。

林珺抿了抿唇:“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这样厚道不知险恶,总归有些不放心就是,你跟着我走吧,以后定没人敢欺负你。”

林珺笑道:“怎么会,你又不重,便是我摔倒了,也不能让你摔了,且放心的依靠我就是。”

林珺扶起倒在地上的少年:“公子,你有没有事?”

韶华易逝,光阴荏苒,转眼便是十三载。如今的大梁朝,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七年前北戎独孤氏来袭,漠北都指挥使一战成名,一雪仁宗被俘之辱,大捷北戎,占城池三座。那一年的战后,宁太守致仕,如今身在太守之位,正是都指挥使的内弟沈宁珏。

林珺还未说话,少年却攥了攥她的手,轻声道:“莫怕,是我的亲卫,不会伤害你们的。”

蒋晟根本不敢走近那红鬃马,眼馋得不行:“姐!别管他!快来帮我驯马!”

林珺狠狠的瞪了蒋晟一眼,他却一点眼色都没有。少年脖颈上的项圈明明白白的刻着独孤二字,摆明了就是北戎皇族。林珺虽不知少年的怎会跑到此处来,可蒋晟和自己这番作为,当真上不得台面的很。这里可是人家北戎的地界,拿着绊马绳,在人家的地方,坑了人家的皇族,还要强抢人家马匹,如今还不快走!最少也要走到锦城的地界,便是抢了马伤了人,一切都好说了!反正看他样子是摔着头,似乎看不清东西!

黄昏时分的总兵府,宁晖坐在客厅,有些急躁的望向院中。蒋鹰坐在她是身边,把玩着腰间的压襟,却没有半分的急躁之色。一个长相十分出色的,十岁左右的锦衣小公子,坐在他们两个下首,时不时翻着手中的书页。

少年见林珺似乎有些生气,心里便有些舍不得,他攥了攥林珺的手,柔声劝道:“算了,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他要给他就是了。”

在外面蒋晟自来对林珺言听计从:“我干瞪眼了多长时间,一点招都没有,还是姐你有办法,一会要是没有随从,咱们抢了马就走!”

这般甜美的声音,萦绕耳边,少年感觉整只耳朵都有些麻了,他有些不适的侧了侧脸,明明想离的远一些,心中却又升不舍来:“本……我还能走,不打紧。”

蒋晟点头连连,一阵风般的从潜伏的地方跑了出去,围着红鬃马高兴的直打转。林珺却不紧不慢的整理好衣裙和发髻,慌慌忙忙朝受伤的少年跑去。待看到少年头上有血珠朝外渗的时候,林珺被唬了一跳,瞪了蒋晟一眼,斥责道:“怎么那么调皮!绊马绳是随便用的吗?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少年扶着林珺慢慢的站起了身来,却站得有些不太平稳,腿和脚都没有伤。林珺深知这是摔着头了,但又不能说。虽说对方是北戎人,可这些年两边早不打仗了,平白抢了人家的马,若不哄好他,也说不过去。且这少年穿戴,一看就知道是北戎贵族,端看那匹汗血宝马,便知道肯定是大有来头。

少年本不是爱笑的性子,可听到这般有些责备之意的温言软语,情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你的好意我知道,别担心,不会有人敢欺……”少年话未说完,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了。

蒋晟不耐道:“姐!他又不是咱家小弟,你哄他作甚!帮我驯马!”

少年感觉火辣辣的伤口,被一股清凉覆盖。他有些迷迷糊糊的望向眼前的人,却只能看个不甚清晰的轮廓,耳边的声音好听的紧,软软的语调还拖着南地温软的尾音。少年几次眨眼,想看清林珺的长相,却觉得四周越发模糊的。他扶了扶头,轻轻的呻吟:“疼得厉害。”

不远处的小树林中,潜伏在草丛的蒋晟开心的笑了起来,正欲起身,却被身旁的少女拉了回来:“晟弟不忙,先看看他后面跟得有人没。”

少年忍着头晕和想吐的感觉,吹了一记口哨,那汗血宝马顿时安静了下来。蒋晟再试图靠近的时候,马儿倒也不再烦躁的打转了。蒋晟很顺利的就拉住了缰绳,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姐!它可真听话啊!”

少年被摔的七荤八素,一时也分不清什么了。他有些虚弱的靠在林珺的肩膀上,喘息道:“头有些晕。”

林珺虽和蒋晟是一对双生子,从性格到长相都不一样,且一点都不相仿。蒋晟体格威武,浓眉大眼,相貌英朗,不知像了谁。林珺像极了蒋鹰,眉眼精致绝伦,皮肤宛若白玉,模样极为柔美羸弱。同样的十二岁,蒋晟却长得像个十四五的少年,林珺并不显大。

林珺点了点头:“那匹马可不是个好脾气,你且小心点,我去看看那个人。”

少年听闻此言,不禁再次侧目,他从不曾像一刻般,想看清楚一个人,可眼前却只是一个模糊轮廓。他自小便被教导着不能信任任何人,便是亲生的父亲,说上一件事还要留有三分的余地,更没有人可以让自己放心的依靠,握着这样柔软的手,明明知道这是个风吹一倒姑娘,可不知为何竟是莫名的信任着,甚至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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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晟着急的团团转,却见林珺还在和那个人说话,坏脾气道:“姐!我的马!你不管了是不是?”

林珺扶着少年坐在了草地的石头上,柔声哄道:“即是你的人寻来,我便不带你回家了。”

少年从未觉得这样娇气又有点蛮横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好听。他侧过脸来,对着模糊的轮廓,轻笑出声:“谁能欺负我?”

林珺笑了起来,对着额头的伤口吹了吹:“好啦好啦,不疼了,看你岁数也不小了,男子汉就该坚强一些。”

少年感觉一股幽香在身边蔓延着,额头的气息似乎都带着几分香甜,几乎是无意识的红了耳根。

少年感觉有个软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中顿时泛起了一抹怪异,却也一点都不讨厌。他本不习惯陌生人的碰触,若在宫中,不知被推出去砍了几次手了。但此时,他却反手攥住了林珺的手,不舍也不愿分开,可自己又确实站不稳,又怕碰伤了身边的人:“你若支撑不住,便对我说。”

蒋晟急声道:“姐!北戎兵!一大队!怎么办?”

林珺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少年衣襟上的草屑,笑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但大夫还是要看的。万一你有个什么,我想想都会内疚。来,跟着我慢慢的走,若是晕眩的厉害,就靠在我身上歇一歇。”

锦城将新得的三座城池,重新囊括在锦城之内,经过成这些年的治理,锦城兵精粮足,军备充足,已成了大梁朝最重要的边城。城内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繁华不输京城。

林珺心中千转百回,脸上却丝毫不露,嘴角的笑意依然很甜:“你若难受,便靠着我些,我这就带你回城看大夫。我家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你还能走吗?”林珺十分体贴的抚了抚少年鬓角的乱发,“若是不能走,我叫人来抱你。”

四月的天气,漠北正是草长莺飞的好节气。北戎草原靠近锦城的边界处,一人一骑从远处飞驰而来,不想下一刻却变故突生,只听马儿长嘶一声,骑着马上的少年,不及呼救已从飞驰的马背上坠了下来。

林珺见蒋晟围着马不肯走,不禁动了真火。那哪里是一匹马,简直就是个坑:“怎么是你的马!是人家的马!你还不快回去,让全叔把车赶过来,这位公子不舒服的紧。”

少年着急的在空中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感觉一阵香甜的微风拂过,整个人逐渐失了意识,软软的倒在了大石上。

林珺侧目看了少年一眼,循循善诱的软声道:“你这样的好脾好性子,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出门的,我看着都有些不放心了。真不知道将来若没人看顾你,你要吃多大的亏,不然你跟我去我家,我绝不让别人欺负你,好不好?”

蒋晟皱了皱眉,不耐道:“北戎的人,死就死了。”

少年感觉林珺松开了手,有心再次抓住林珺的手,不想却抓了空。他的双眼模糊一片,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要离开,不禁有些着急:“你莫怕,他们不敢忤逆我的意思……”

宁晖心急如焚,可看这对悠游自在两父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当真让人有些气节:“这都出去一天了,还出了边界,你们就不担心吗?你到底派人去找了吗?”

林珺拿出手帕擦拭少年额头上的伤痕,从怀中拿出了些许药膏,一边给少年上药,一边轻声诱哄道:“没事,只是一些小伤。这药是曾祖母私藏的,最是管用了,平日弟弟们有个磕磕碰碰都用它,一会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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