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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克欣还不至于魂不守舍到如实回答他的问题,“我跟塔利斯在一起,她和那个混蛋分道扬镳了,她找了个新住处,很开心有人去陪她。”

她们的车在凌晨一点前后开进了中央车站,两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我猜生蚝吧肯定打烊了。”

“这位是沙兹,他不该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

“说不定公寓现在已经安全了呢,”塔利斯提议说,虽然她自己也不相信,“一起回去吧,我们会找到吃的。”

“你整个晚上跑去哪里了?”

“你在开玩笑吧,我最讨厌那些东西了,亲爱的,要是让我知道,早被我砸了。”

“你来这里是因为我们打坏了监控摄像头。”

在回去的火车上,玛克欣肯定睡着了。她梦见自己还在吉尔车上。窗外的风景定格在隆冬时节遥远的俄罗斯,月色下的雪地,以往乘雪橇出行时突然受到的启示。被大雪覆盖的村落,教堂的尖拱顶,夜里歇业的加油站。接着,景象平滑地切转到卡拉马佐夫兄弟、日瓦戈医生和其他人身上,他们像这样在冬日里赶路,没有一丁点儿摩擦力,快如飞毛腿,突然间出门一趟能完成不止一件差事,真是浪漫技术的一大突破啊。在热槽湖和奥尔巴尼之间的某个地方,黑魆魆的旷野上有一支黑色SUV组成的车队此时只打开了雾灯,正赶过来拦截。玛克欣陷入了没有出路的死循环,她飘浮在其中的梦境变成了一张她读不懂的空白表格。大约到了斯派腾戴维尔 附近,她醒过来,瞧见塔利斯熟睡的脸庞,离她自己的比预料的要近,仿佛在熟睡中两人的脸一度贴得还要近。

有一瞬间,玛克欣仿佛看见米沙和格里沙在某个奇怪的大西洋海岸冲浪,他们带着冲浪板在漆黑的冬日海洋上远远地等候,等着除了沙兹和少数其他几个人外没有人看见正在席卷而来的浪头。

“别叫我‘甜心’。”

“就那么一次,霍斯特,团体订票,这件事我现在不打算再说一遍。”

沙兹友善地点点头,“你趁他们晕头转向摸不着北时打击他们。去年技术泡沫破裂时,‘黑色线性’开始大招特招,让人觉得自己在参加选秀。”

“爱的指引 。”沙兹回答她,嘴跟抹了蜜似的。

“不会的,因为我不帮他干了,不想再在他的竞技场里当小丑。”

霍斯特身上有一个畅通的微型接收器原原本本接收到了信号,所以他终究是没有完全变成中西部的瑞奇·里卡多 ,只是以熟悉的罚球动作抓起自己的脑袋,开始稀释掉一些怨气。“呃,我打电话去医院,打电话去警局、新闻电视台、保释金公司,然后我开始在你的通讯簿里找。你要迪奇大叔家里的固定电话号码做什么?”

“大笔大笔的咨询费啊。”玛克欣想象得到。

“哦,继续说啊,沙兹,你从来不羞于表达对我,对盖布,对我们所在行业的鄙视。”

“抱歉,现在是凌晨两点,离日间剧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

“霍斯特,你这是怎么了?”

“请给我一分钟解释,甜心,我承认一开始完全是公事,但是——”

玛克欣过后细细一想,悼念莱斯特·特雷普斯的脉冲几乎连上州地区的本地新闻都没上就被媒体遗忘了,加拿大的电视报道或国家电视台就更别指望

“你说对了。可这也是合法的,说不定比一些东西还要……”他顿了顿,放慢速度说。

“是啊。然后她还没有安装电话机,那么你的手机呢?噢——肯定是电池用光了。”

“我知道你和你妈妈在吵架,不过你真应该想个法子跟她和好,塔利斯。”

“那个人是谁,玛克西,我宁愿现在就知道,也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

“因为你,也因为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那个人开始让我感觉他要吸干我的精力。”

“不好意思,本来不想——”

“嗯?”他一脸困惑,仿佛人人都该知道似的,“当然,从小就会。我学会后人家才让我进教堂。”提醒玛克欣——你不了解此人的事里又加上一条……

事实上,她们眼前的那一幕足以让她们转身再走。她们一踏出电梯,就听见埃尔维斯的电影音乐。“糟糕。”塔利斯找钥匙开门。还没找到钥匙,门就打开了,一个不算高大的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在他身后的屏幕上,谢莉·法芭勒斯手举一张宣称“我心歹毒”的标语在跳舞。 “这位是谁?”玛克欣知道是谁,她不久前曾追着他跑了半个曼哈顿。

接着他便出了门。玛克欣和塔利斯面面相觑地站在那儿。歌王继续柔情地唱。“我本来想建议你‘甩了他’的,”玛克欣若有所思地说,“一面把你摇醒……不过现在我想我只需要把你摇醒就可以了。”

啊啊啊!莫非昨晚吉尔车后备厢里的虚阴极器碰巧启动了?然后她被它的一块副裂片给击中了,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因为此时她在断然宣布,并且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是真心话:“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别人,霍斯特。你这情感脆弱的、该死的蠢货,永远不会有其他人的。”

“沙兹,你好啊,”玛克欣挥了挥手,仿佛与他隔着大老远似的,“终于跟你见上面了,读过你的犯罪记录,真够壮观的,说来听听呢,第十八条的名人堂成员怎么最后在光纤行业混了呢?”

“阿斯巴甜心 !算我求你了。”

他们大概在沙发椅上打了一会儿盹,突然就天亮了。《档案记录报》啪嗒一声落在后门外面的地上。十二楼的纽芬兰犬开始因分离焦虑而伤心地呜呜直叫。儿子们开始了一天里把冰箱门无数次开来关去的例行游乐。他们瞥见爸妈躺在沙发椅上,便唱起了嘻哈版的蜜桃与贺伯二重唱的经典老歌《再相聚这感觉真好》,齐格用他一大清早能发出的最愤怒的黑人嗓音朗诵那情意绵绵的歌词,欧蒂斯则模仿鼓声节奏配合他。

“哈!‘现在’不说,下次挑个时间说,对吧?我干坐在家里,靠暴饮暴食来寻找平衡,你倒在外面快活,穿着红裙子,唱着《为你而笑》,跟人表演二重唱,跟从某个大桥或隧道另一边来的健身教练——”

“你妈妈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唯一一个能完全按照你的需要把土豆捣成泥的人,唯一一个一眼就明白你在跟她接受不了的人谈恋爱的人。你谎报年纪,为了跟他一起进多功能放映厅看那些个青少年血腥恐怖片。她时日不多了,趁她在的时候好好珍惜她吧。”

啊,他用尽蛮力,或者说其实是用不小的力气拖着她。塔利斯则昂首阔步地一边摇头一边往厨房里走。

“好玩,我妈妈以前总是那么形容他。”

“让我来瞧瞧,你在销售领域有很强的背景。”

沙兹又伸手去够墨西哥辣椒味薯片,塔利斯一把把袋子抢走了。“你不能再吃了。已经很晚了,回去以后你跟盖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同时呢,沙兹,”塔利斯倏地转换到她的受气包设定,帮他们拿来啤酒、沙司和袋装零食,“我未来的前夫没有付给你老板足够多的钱,好让微不足道的我有事可干。”

玛克欣脱下外套和围巾,决定待上两三分钟。“霍斯特,宝贝,我们挑个晚上去韩国城就这么干,行吗?我去什么地方找条红裙子来。你能唱和声吗?”

“听起来不错啊,沙兹。那么你现在单干了,完全是因为我,太令人感动了。”

“我指的是真实与虚假的区别,我的人造甜味剂,我只是搞后勤和基础建设类型的人。光纤是实实在在的,你把它穿到管道里,挂起来,埋在地里,再焊接起来。它多少有些重量。你丈夫有钱,没准儿还挺聪明一人,不过他跟你们所有人一样,活在美梦中,飘在云端,浮在泡沫里,以为那些是真实的,再想想吧。它只有当有电时才存在。要是关了电网会怎么样?发电机燃料用光了,他们把卫星打下来,炸了指挥中心,你们都要回到地球上来。所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所有那些狗屁音乐,所有那些链接,都要下来,一下来就消失。”

霍斯特躺在沙发椅上睡着了,面前的电视机里在放由爱德华·诺顿主演的《安东·契诃夫传》,彼得·萨斯加德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玛克欣试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但是霍斯特不是居家男人,他哪怕是在睡梦里也会调成汽车旅馆的生活节奏,这会儿挣扎着醒了过来。“玛克西,你搞什么鬼。”

“我们时不时联络一下,他把我当他的假释官。”

“回去吧,沙兹,告诉帮你拉皮条的那人,让他别费心了。”

“那么跟你一起去唱卡拉OK的那个意大利人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以前的不良行为了,女士。我在努力洗心革面,别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嘛,说不定你会发现规律的?”

“他真的只有买光纤而已,他完全沉迷于粗管道,不惜花大价钱买,能买来多少光纤就买多少,户外工厂啦,建筑工地啦,刚开始只是在东北部买,现在遍布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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