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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间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但脑海中却有声音传出。他又听到十三年前那场恐怖的爆炸,属于贝鲁特的声音、属于机场外海陆军营的声音。这些声响再一次排山倒海而来,掩没了他的听觉。

“李奇。”荷莉说。

“这位是盖伯将军。”麦葛斯说。“宪兵的最高长官。”

强森转身打电话,然后又转回来,看到吉普车开进画面里。车子在最后一个U形山路跃进洼地,快速穿过页岩地,绕过这几辆静止不动的卡车,滑到左边石穴前停下。米洛维奇跳下车,迅速绕过引擎盖,边走边将手枪对着荷莉。他抓住她的手,拉她下车,拖着她到庞大的木门边,用脚撑开其中一扇门,把她推进里面,自己尾随在后,然后大门关上。威斯特的视线离开屏幕。

盖伯知道勃肯不是被他的子弹射死的,时间不对。即使只是千百之一秒,还是有规律可寻:发射……击中。勃肯早在他的子弹到达前,就已被射中。所以一定是有人在上面某处开枪,有自己人也在采取行动。盖伯笑了起来,又开出几枪,食指扣了九次,用剩余的二十七颗子弹,把勃肯的两名士兵打下,子弹纷纷射向法院大楼的墙壁。

“现在可能用得上另一架直升机。”助理说。“我们应该不用再担心飞弹了。”

盖伯摇摇头说:“不是我。有人比我更早开枪。”

李奇不管这群人,继续带着其他人在林中绕路,然后一直线走到路上,沿着路迳自往北走。李奇手上拿着巴瑞特步枪,他从用餐室屋顶下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因为他喜欢这把大枪。盖伯紧跟在他身边,麦葛斯拚命赶到前头,一心只想找到荷莉。

“将军,最好由您亲自下令。”助理说。

“避震器压得很低。”李奇说。“可是我们不知道它要往哪里去。”

“动作要快。”威斯特补上一句。

前往矿坑最快的方法就是抄捷径穿越精神堡垒。这里安静无声,不见人影。他们迅速经过后,朝北行经射击场,往阅兵场方向继续前进。他们在林中空地停了一下。所有剩下的民兵都还是排好队形,安静地站在原地,露出十分害怕的表情,面朝前方,等着勃肯站上那个倒放的木箱。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他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喃喃地说。

他把侦察摄影机先摇向北方,再摇向西方,把焦距集中在矿坑入口前的洼地。四辆装载导弹的军卡停在那边,哨兵的尸体瘫在附近。

盖伯朝吉普车跑去,但米洛维奇距离较近,他一跃而上,发动了车子。麦葛斯接着扶荷莉坐上前座。李奇站在人行道上,眼睛望向北边,陷入沉思。米洛维奇掏出了他的左轮手枪,拇指扳下击槌。盖伯停下脚步,举起步枪瞄准。米洛维奇靠向荷莉,麦葛斯跳开。米洛维奇脚踩油门,只用一手把车开走,枪口压在荷莉身体一侧。一只手开在眼前崎岖不平的路上,吉普车自然跑得歪七扭八,盖伯看得出没有打中米洛维奇的机会,于是放下步枪,看着他把车开走。

“不过不是这边。”他说。“不是这里的女人跟小孩。”

第二颗子弹刚好钻进第一颗子弹的弹孔,因此以一直线穿过二十二英寸的缝隙,然后从内壁墙板飞出,往右侧抛去,穿越房间,再射进浴室隔板,打碎廉价的白色陶瓷马桶。

百分之二秒后,子弹穿过他的头,继续不受阻碍地往前飞,射进窗架刚钉上的三夹板。第一颗子弹受到撞击稍微偏向,往左方弹去,钻进二十二英寸后,穿破内墙的松木墙板,然后飞过荷莉的房间,击中房门左侧,又钻了进去,埋在走廊另一端的墙内。

他们到达最后一道U形山路前,先躲回林中,让李奇去探路。他选了之前用过的那块岩石,藏在后头,用

“什么?”荷莉问。“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他们把炸弹装进去。”李奇说。“然后又拿出来。他们故意让大家看到炸弹装了进去,然后又私下拿出来,用在别的地方。”

“是什么事?”麦葛斯问。

“什么?”荷莉又说了一遍。

“没有炸药。”她小声地说。

他可以看到至少有十二个弹孔穿出木板,弹孔的边缘参差碎裂。他拿起铁锹,以尖锐处直接砸向一个洞口,把松木板纵向拆成两半,先用铁锹扯下一边后,再把另一边的木板后头撑开,连同铁钉一并拔起。当麦葛斯跑到房间里时,已经有四英尺长的板墙筋暴露在外;等到荷莉也赶上大家,他们眼前已是一个空荡荡的墙壁缝隙。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荷莉说。“可恶!我真不敢相信!”

麦葛斯第一个跑下楼梯,大喊:“上吉普车!”

“我该感谢谁?”荷莉问。

他往右望去,先看到荷莉,然后看到盖伯正跑上来,麦葛斯由郡立办公室后方绕过来。麦葛斯直接跑向荷莉,把她压在树干上紧紧抱住。她笑了出来,没办法回抱麦葛斯,因为手臂仍旧被铐在树干后方。麦葛斯松开手,跑下山坡,跟米洛维奇击了个掌。

(本章未完)

射击自动步枪时常会发生的典型错误,就是让第一发子弹的后座力把枪管往上拉,使得第二发子弹偏高,第三发子弹射得更高。但盖伯没有犯下这样的错误,他在射击场训练过无数个小时,七十码对他不成问题。他以前也经历过许多紧张情势,知道如何保持冷静专注。他的三发子弹全部射中勃肯鲜血喷出的脑袋正中央。

“绝对有些炸弹。”麦葛斯说。“杰克森有通报过,交代了这整件事。我看了他的报告。他跟另外七人从卡车上卸了货后搬到楼上,看到炸弹被装进墙壁里头,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吨的炸弹,怎么可能会搞错!”

米洛维奇从法院大楼的大厅跑出来,冲下台阶,右手高举着调查局的点三八手枪,左手握着金色的徽章。

“好,叫直升机过来。”强森说。

“又拿出来?”荷莉重复说道。

她握住麦葛斯的手臂,眼睛盯着勃肯。他面朝上躺在六英尺外,尸体依旧巨大宽阔,但已经没有了头。

“你到底在说什么?”麦葛斯说。

“女人和小孩不能活命。”李奇又重复一遍。“勃肯说的。他说在这时候正值历史的关键时刻,大环境使然,可是他指的不是这边的女人跟小孩。”

“两个都是?”威斯特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也不是我。”米洛维奇说。

他没理她,也没理其他人,迳自往南继续跑下去,转过身瞪着那面白色墙壁。他看到墙上有弹孔,数目很多,大约三十个左右,大多散布在二楼东南角。他盯着这些弹孔,看了一下,随即跑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从备用汽油罐下方拿出铁锹,又迅速跑上阶梯,闯进大门,爬楼梯来到荷莉的房间,匆匆跑向前墙。

盖伯指向两名死掉的士兵,麦葛斯跑过去,在他们鲜血直冒的口袋里找出钥匙,然后又跑回圆丘,绕到树干后解开荷莉的手铐。见她摇摇欲坠,麦葛斯一个箭步向前,赶忙抓住她的手臂。米洛维奇在马路上找到她的拐杖,把它丢过来,被麦葛斯接住后拿给她。她稳住脚步,搭着麦葛斯的肩走下圆丘。两人走到平地上,跟大伙站在一起,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撼人寂静中面面相觑。

李奇跑到旁边,又拆下一些墙板来确定。

第三颗子弹稍稍抬高,射中外墙的一个铁钉后,九十度转向,往旁边钻进,有如发了疯的白蚁一样穿过八片二乘四英寸的木板,等到能量用光后,看起来就像一滴压进松木板内的铅。

李奇正从圆丘上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对身高六英尺五英寸、体重两百二十磅的人来说,做很多事都很方便,但快跑一英里路就吃力了。

李奇从瞄准镜里看到盖伯的枪口闪了一下,知道他一定是三发射击,他知道他一定射中了法院大楼的墙壁。他从一千两百码外盯着山坡下,手抓住屋脊,眼睛紧闭,等着爆炸巨响。

盖伯突然朝他们身后扬了扬头,说:“可能是这家伙。”

“不是集体自杀。”李奇说。“是要集体谋杀。”

李奇心中突然一阵讶异,他看了麦葛斯一眼,又望向荷莉,但眼神却仿佛与两人素不相识。

“将军,联系直升机。”助理说。

“联邦调查局!”他大喊。“大家都不准动!”

“谁有钥匙?”麦葛斯大喊。

“什么?”荷莉又说了一遍。

“我到过他们的车辆调度场。”他说。“有看到厢型车,载我们过来的那辆,就停在那边,避震器压得很低,里头好像载了什么很重的东西。”

“他们做了个汽车炸弹。”李奇说。“史提正开着那辆车,不知道要开到哪里,一个公众场所,然后进行另一个攻击行动。他们要在人群中引爆车子。车里头有一吨重的炸药,而且他比我们早了六小时动身。”

“女人和小孩不能活命。”李奇放慢速度说。

“什么?”荷莉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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