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落在陆远手臂上，带着雨里冰凉的秋意。

万里走后的三年，文措的每一天都过得好累，累到只有用眼泪撑着才能不睡。

她有些疲惫地往房间走。妈妈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她进了房想关房门，却不想一把被妈妈挡住。

回答她的，是一室清冷。

文措用手捂着眼睛，指缝微微潮湿。

这女人吧，美是美，就是有点缺心眼。

文措把伞搁在奶猫们身边，替它们挡了些风雨，“虽然你有点乱来，可是孩子们是无辜的。”

“答应妈妈，好好活着好不好？妈妈不能没有你。”

雨滴滴答答落下来，淋在陆远皮肤上，陆远的酒意醒了几分。他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我行我素自我的人。说“借”伞就借走了，也不管人家淋不淋雨。

她后来终于理解了万里的话。原来看长相真的不代表肤浅，她现在也看了，只想看看像不像他。哪怕只有一丁点像，也觉得安慰。

然后，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连带着与文措共同绘制的未来蓝图。

太久没有出门了，早上出门看见有阳光就以为很暖和，出了门才知道原来那阳光只是假象，就像她现在的生活一样。

恍恍惚惚的，那一瞬间，她的表情让文措想起母猫对她毫不留情地那一爪子。手背上的伤口竟然隐隐又疼了起来。

文措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文措伸手想去摸她，她警惕地伸爪子挠了她一下。文措看着抽回来的手，手背上赫然两道快见血的印子。她无奈地笑了。

万里还是点头，拿起筷子给文措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菜，一字一顿地说：“看像不像你。”

文措有些不记得她是怎样关上的门，只记得她并没有回答妈妈，也没有承诺什么。

不管怎么告诉自己要忘记，不管怎么强迫自己重新开始。万里的名字、有关万里的一切还是那么清晰。即使万里的面目已经渐渐模糊。

陆远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照着镜子这么想着。

“看。”万里点头，微微笑着。

明明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连哭都是一种奢侈。

那时候她是真的不爱万里，甚至觉得他有些烦。

古往今来，那么多文人墨客歌颂过爱情，他们道着天长地久，时光离散，天南海北，生离死别。对他们来说，所有的爱恨离别，不过是一个一个文字的堆积，可对文措来说，那是比血肉剥离还要痛的一种无形的痛。

文措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也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只头脑发热地问了一句：“你以后找女朋友会看长相吗？”

“……”

和哥们秦前一块吃完夜宵，一个人举着伞回家，陆远一直在思考着毫无着落的毕业论文课题，大约是太专注了，连伞里钻进了个人都没有发现。

文措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无力难过，她抿着唇，想了许久，回答：“明天9月27号，出去转了一下，待在家里有点难过。”

不远处的隔空停车场四处灌风，虽有稍许挡雨的作用，却总归比不过家里温暖。

万里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文措看不懂的情绪。他喝了一口啤酒，寻常地答应：“嗯。”

她一身暖黄色T恤被淋得透湿，明明立秋了却还穿着短袖热裤，手上戴了一堆水晶珠子，目测有十几串，也不知道重不重。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因为冷起了鸡皮疙瘩。她紧贴着陆远，用温柔祈求的声音说：“帅哥，能不能借伞给我打？下雨太冷了。”

陆远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文措无法解释爱上万里的过程，也许就是那么一瞬间吧。那种无法言喻的感动突然转化成了一种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蓬勃感情。

只是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要知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相识三年，相恋三年，整整六年的时间，万里用尽十成十的心思，将他自己深深镌刻在了文措的生命里。

“我真的不喜欢你，你就不能换别人吗？”

母猫看见人影的时候已经弓起了背竖起了毛进入母亲式的战斗状态。后来看见是文措，喵呜一声，又蜷缩回孩子们身边。

“我送你”还没说出口，手上的伞已经被她毫不客气地拿走了。陆远一脸错愕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竟觉得她有几分肖似暗夜里摄人心魄的女妖。

她那么示弱的一句话，一瞬间便击溃了文妈妈，她一直无法控制汹涌的情绪，只是不断追问，不断需要文措的保证，即使那保证并不能代表什么。

文措撇嘴，心想果然男生都是一样的，忍不住吐槽：“肤浅。”

看到文措的那一刻，妈妈眼里的泪水哗哗落了下来。

今天是你走的第1123天。还是会想你。

“万里，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你死的时候，却忘了我还活着呢？”

“路人”这个评价显然有点伤害陆远的自尊心了。他摘掉眼镜，对着镜子仔细看了很久，最后自言自语：“也不是很路人吧？”

文措钻进停车场，在角落里找到了瑟瑟发抖不断喵呜着的一窝奶猫。

雨帘悬挂，落在地上，青石板严丝合缝地拼接，雨水顺着路面流向两边的草地上，水珠清亮。

陆远淋着雨回家，一回到家就打了两个喷嚏。想来这雨淋得有点不妙。

文措在心里默默地说着，随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文措一副要与母猫促膝长谈的姿态说：“你看男人多不可靠，说走就走，才不会管你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

当年在学校，文措是文院的高岭之花，清高孤傲，谁也看不上。不管多少人追过她她都不曾动心。

陆远以为她是要共撑，立刻答应，还很热心地问：“你家住哪儿？”

就听到那人用一脸无害的表情说：“大概是你的声音和长相一样，都特路人，所以我才觉得熟悉吧。”

万里并不是其中最优秀的，但他的耐心和执着却是绝无仅有。三年的时间，他一直待在文措身边，不管文措拒绝他多少次，他依然笑眯眯的，永远在她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但这姑娘又实在漂亮，男人的劣根性在陆远身上完美显现。看到美女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忍着雨还硬着头皮笑着，正准备回答：你可能是听过我的节目。

她举着陆远的伞，轻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陆远说“谢谢你借伞给我。”

文措有些无奈地抓着房门，“妈妈，现在我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她想，今生今世，如果错过这个男人，就再也不会有了，所以她选择了抓住他。

他约文措在学校后街吃饭，文措转着脑筋想着该怎么劝服他放弃。

果不其然，她一推开门，妈妈慌乱到有些扭曲的脸孔已经映入眼帘。

回想到夜里遇到的女人，陆远皱了皱鼻子。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电话都不接？”文措的妈妈文静埋怨而庆幸地凑近，她那么紧紧地抓着文措的手臂，仿佛一放手文措就会消失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为了你真的操碎了心。”她嘤嘤地哭着，那么无助地看着文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妈妈？妈妈快活不下去了……”

死亡是解脱，可所有的人都不让她解脱。

“真凶。”很久以前就听人说，猫是养不家的。原来还真是。虽然被抓了，但文措没有生气，蹲在猫窝旁边看着母猫用舌头一寸一寸仔细地舔着奶猫们的毛。奶猫们颤颤巍巍地挤向母猫怀里吃着奶。

万里走后，文措总是想，如果当年不曾爱过他该有多好？如果不爱他，那么也不会想他，更不会到今天这样苟延残喘的地步。

雨让她的头发熨帖在头上，她随手将头发拢到耳后，露出精巧白皙的脸庞。柳叶细眉，一双杏核眼微微耷拉，营造出一种无辜感。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有点心疼。

文措搓着筷子，循序渐进地说：“你可以先找个女朋友试试，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淋着雨回到家，门还没打开，文措已经听到门内急促的脚步声。

身高一米八的陆远虽不到明星的标准，但在生活中也算长相不错的男人。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有女孩子“前赴后继”。

夜晚的秋雨总是带着些许无情的冷意，文措用手摩挲着已经冷得快失去知觉的胳膊。

母猫似乎通人性，对文措温柔地喵了两声，仿佛在说着谢谢。

雨夜里，她的声音悠远而悦耳，她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善良：“刚忘了说，我觉得你的声音很耳熟。”

举着从陌生男人那里“借”来的伞，文措加快了脚步。

其实最初的最初，是万里在苦恋文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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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