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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德蕾点点头。

艾瑟·狄梅耶轻蔑地说:“他?他长得漂亮,却是呆瓜。另一位才是我的男朋友,他名叫辛德勒。他长得真好看,自己也知道,浑球。你做什么?我不该管闲事吧?”

“这个名字真好听。”

管弦乐队奏出摇滚调的曲子,一位司仪用麦克风宣布余兴表演的号码,散发出人工的热情。侍者在餐桌间走动,仔细遵循“鸡尾酒后不能太快端食物上桌”的训令;遇到酒喝太多的客人,他们便端上加水的饮料;若有愁眉不展的人,侍应生主管会特别来看他,大谈某些美酒的好处。

“怎么改行?我不会速记或打字,没有业务经验,要我出去为那些两手怕脏,整个下午打桥牌的女人刷地板,做家事,我就完了。”

她一抬眼,蜜德蕾·佛克纳正好向她的餐台走过来。

“你是指辞掉这个鬼差事?”

她已这样坐着等凯子等了多少小时?总是同样的故事。男人一一流逝,带太太来的人用羡慕的眼神打量她,暗自决定改天单独来;没人陪的男士则试用五种搭训技巧之一——艾瑟早就清清楚楚,并加以分类,宛如棋手看对方下头一个棋子就知道他要用什么招术。

“很喜欢。”

艾瑟·狄梅耶打起精神。已经够倒霉了,还要碰见这种事?也许这个女人的丈夫克制不住,谈起他在夜总会遇见金发美人,上楼赌博,结果输了钱。她讨厌这种男人,一心想冒险,事后又哭哭啼啼回家,忏悔落泪,自怨自艾——下次有机会还会重蹈覆辙。

“喜欢吗?”

艾瑟·狄梅耶舒了一大口气。不是有人告发嘛。她向侍者招招手。

衣帽间后面的一扇门标着“私用”字样,管理人员只让特选的贵客通过这道门,爬上楼梯,来到轮盘声和低语声交杂的房间。

蜜德蕾问道:“再来一客香槟鸡尾酒?”

蜜德蕾说:“我有几朵?我会送过来给你。”

女人对艾瑟·狄梅耶通常有戒心,男人则一定会多看她一眼,只要她稍事鼓励,他们就会为她下注赌博。艾瑟对男人很了解,难免带点轻蔑,她自觉对女人一无所知。

蜜德蕾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你真面熟。”

夜总会的热闹活动在四周进行,需要酒精不断流动才能维持高度的喜闹之气,资方才有花红可拿。

“噢,你有约会,我早该知道的;我不该耽误你的时间。”

艾瑟·狄梅耶脸上现出幻想破灭的表情,使她忽然老了许多。

艾瑟·狄梅耶和赌台收帐员之间有一套密码讯号,肥羊若有很多毛可剪,她就停在附近监督,否则她就回夜总会再去找潜在的客户。

艾瑟·狄梅耶羡慕地说:“老天,自己开店不靠人多好!我若着手工作,有真正的业务经验,也许会有一点前途,不必干这种鬼差事。”

蜜德蕾打量她,发现对方表情苦涩,眼角和唇边有新生的细纹。她说:“我不是指那些,也有正当的工作呀。我不时雇用可爱、怡人、能忍住脾气,懂得应付大众的女孩子。”

如果男方有钱可花,她便鼓励他们去花掉;若遇到恰当的人,她会提到楼上的活动,对方如果有兴趣,她就安排一张名片,陪他上楼去赌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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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坐下吧;我们有时间慢慢喝完这一杯。他害我等过好多次……浑球!”

“来两杯。”蜜德蕾说。

“是的。我为一个顾客订了几朵兰花,结果她患流行性感冒,不能配戴。你待会儿还在这里吧?你若在,我派人送过来。”

蜜德蕾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在楼上的赌台间走动时,则装出贵妇淑女的姿态,这儿不需要响亮的笑声,不用摆肩膀,扭屁股。

“多谢。”

蜜德蕾说:“你穿的长袍很漂亮。”

“我正需要好运道。”

艾瑟看看手表说:“我的男朋友迟到了。”

“价钱不贵。人参加这种游戏,必须看来体体面面,你又不能为服装花大钱,后来就懂得购物的诀窍了。”

“鬼差事?”蜜德蕾问道。

“这边的人认识我。好吧,你不妨写上‘艾瑟·狄梅耶’。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

金发儿点点头。

“是的,我从街上走过。开车的那一位若是你的男朋友,倒值得等待。”

“你看见那次车祸了?”

“噢,我自己经营小企业,一共有三家店。”

“是的,可能很相配。不过难得有人送胸花给我,我也不想买兰花。”

处理这个场面必须圆滑一点。艾瑟陪蜜德蕾·佛克纳坐在台边,无法结交有钱的主顾。不过,让蜜德蕾请一杯酒也无妨。

“你看别人,发现他们已显出衰老的迹象,但你没想到自己也会老。突然间,男朋友甩掉你,交上更年轻的女孩子……哼!我若能找到

依照赌博行话,人若在美酒畅流、热闹刺激的地方输掉自己输不起的钱,很容易揭发内情,发“牢骚”。人若被逼穿上正式的礼服,置身于财富的表征下,自感格格不入,比较容易端庄接受损失,静静走出门;等他脱下礼服,在无情的白昼光线下看清自己的环境,后悔莫及,体会到损失的惨重,这才明白“像绅士般”认输是获利者鼓励的苦刑——可惜已来不及了。

艾瑟·狄梅耶仔细隐藏心中的想法,单独坐在一张台子边,把玩一个装着姜酒和清水的玻璃杯——这种特制的水酒是准备当香槟鸡尾酒骗骗外行人的。基于习惯,她露出呆板的笑容。她外表迷人,心情却十分沮丧。

“噢,我明白了。”

她暗想道:活该,她本来可以过另一种生活,现在却落入这种地步,靠美貌和青春赚钱。男人喜欢她,常请她喝酒。假如他们只是想毛手毛脚,她就看看手表,说她丈夫再过十分钟或十五分钟会来找她;或者向某一位侍者眨眨眼,叫人传她去听电话,几分钟后再带回同样的消息。

“那真是太棒了。千谢万谢……不会太麻烦你吧?”

艾瑟·狄梅耶抬头看餐台对面的女人,眼中忽然浮出一线希望,接着又暗下来。她说:“是的,我知道,有人买赛马的彩票,把照片登在报纸上。偶尔发生这种事。”

“很想。噢,告诉你实话吧,我自作自受。我已经干了五年,每天通宵熬夜,喝太多酒,抽太多烟,缺乏新鲜空气,恶果已经开始显出来了,有时候很伤身体。”

侍者端来饮料,蜜德蕾隔着玻璃杯说:“祝你好运。”

“是的,我知道,我们不时在报上看到求才广告,我应征过几则,比现在的工作更糟糕。”

艾瑟·狄梅耶摇摇头:“我想没有吧,我不记得你。”

“你何不改行呢?”

“不,你不明白,除非你试过,你不可能明白。这是差劲的工作。”

蜜德蕾叹了一口气说:“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我也是一个人。而且我觉得寂寞,对男人简直烦透了;我坐下来喝鸡尾酒,一杯还没喝完就有三个男人对我假笑。我请你喝一杯再走好吗?”

“你有?”

“我在某一个地方见过你……噢,等一下。你是不是发生过车祸,一辆别克轿车?是的,正是。我现在想起来了,我记得看你坐在车上。”

蜜德蕾拉出一张椅子来坐。她说:“嗨。”

“只写艾瑟?”

“才不呢,我乐于送你。上面要写什么名字?”

“蜜德蕾。”

几盘下来,赌台收帐人就可以看出人的个性:冒险家、谨慎的人、吝啬鬼、赌博老手,还有不服输的人——他们输了几盘后就认定自己该赢回来,这种赌徒最理想。

夜总会楼上的厚地毯套房中有比较安静和邪门的活动,供有人作保的贵客参加。

有一位侍者小心翼翼在远处徘徊,等艾瑟·狄梅耶作讯号;这个地方不鼓励人闹事的。

管理人员鼓动楼下的客人笑闹和饮酒,楼上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暗示赌桌的贵客最好穿正式的晚礼服,追求好运的赌徒深深感受到安静文雅的气氛。厚地毯包住了足音,重重的帘子,间接照明的柔光和富丽的上流社会气氛使人更加斯文。

艾瑟·狄梅耶不了解这种心理的含义,但她知道上司叫她在夜总会表演余兴节目,或者代缺席的艺人上场时,应该照节奏款摆,吸引观众,使他们进入忘我的境地,有心情享乐。

“我是女招待。”

蜜德蕾突然说:“艾瑟,你很想离开这儿吗?”

艾瑟叫侍者:“这杯撤走,变味了。”然后对蜜德蕾笑道:“我猜我在想心事,没专心喝。”

“兰花胸饰和这个颜色一定很相配。”

“艾瑟。”

艾瑟·狄梅耶拘谨地说:“晚安。”

“外表和个性迷人的女子有很多工作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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